半个月的商议后,玄世呈没捡到便宜。
他没想到佟狂战开出的条件既贪婪又苛刻。
首先,安国承认岚国对南蛮国的统治;其次,梁州和夷州划分给岚国;再次,今后安国每年向岚国进贡粮食十万石,皇室适龄公主两名。
玄世呈前来议和时就接到消息,知道百里荣锵突然停战的原因是岚皇不行了,他要急忙回去与其他皇子争夺皇位,所以岚国不可能于此时再与安国发生战乱。
加之,玄世呈深知皇上底线,定不会将梁夷两州划给岚国,故而在梁夷州划分给岚国这个条件上,他一直不肯松口。
圣霏一点作用都起不了,他只会跟在玄世呈身后装模作样,听玄世呈口若悬河地与佟狂战博弈,却没学到半点经验。
玄世呈看上去清瘦单薄,但言语犀利却又不得罪岚国,佟狂战抓不到玄世呈一点错误,想发火都找不到借口。圣霏常被玄世呈的机智和佟狂战的暴躁给逗笑了。
岚国大皇子知道老父皇快不行了,他要赶紧结束安国的战事回去待疾。皇位一定是他的,只要夺得皇位,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日落西山的安国。
所以百里荣锵见玄世呈与佟狂战讨价还价十分不耐烦,狠狠说道:“老家伙,咱们各退一步,夷州给你,梁州归我,否则,你二人今日休想走出大营一步!”
圣霏一听,赶紧低声对玄世呈道:“国土丢失,咱们将来还可以从战场上夺回来,你我性命就此一条,丧命于此太不划算。本皇子准了,你就跟他签订合约吧。”
百里荣锵见玄世呈那边商量妥当,遂拿起毛笔,大笔一挥,便在协议上签字盖手印。
这一举动,象征着岚安两国两年零两个月的战争结束了。
议和之事一结束,百里荣锵来不及处理后事,飞一样奔回岚国。
而圣霏跟百里荣锵的心情一致,飞也似的冲回永安城,留下玄世呈与胡正江处理后事。
圣翎得知这一系列消息后坐卧不宁,根本无心与森家军交战。
经过几年的囚犯生涯,魏璇城看上去沉稳沧桑,他镇定冷静地给圣翎分析道:“假如你不回去,就彻底失去登基的机会。万一皇上有心召你回去,圣旨却被某些胆大的扣下了呢?你不试一试,怎知结果呢?大不了,回去后落得一个擅自离开军营之罪,和争夺皇位比较,这点罪名算的了什么呢?大丈夫不要犹豫不定!”
圣翎被魏璇城的言语激励,一定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天底下,一切荣耀的东西,都需要争抢,没人拱手相让!
驻守仓北的安国军队得知南边战败,并且签下丧权辱国的条款,登时士气低落。紧接着他们又被森焱乘机重创几次,北边的战事不容乐观。
半个月后圣翎依然未接到永安城的诏书,他终于按耐不住,准备返回帝都。
离别前,圣翎问前来告别的玄玥倾,“我只身回去是不是很傻?”
玄玥倾不知怎么回答,他无法劝阻男人完成梦想,更没能力在此时助他完成大业,只能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要保重。”
玄玥倾没有阻止他前行的理由,看着圣翎果决离去的背影,玄玥倾似乎预见到圣翎的结局,他于心不忍,遂写信给父亲,希望他能帮助圣翎一二。玄玥倾并不确定,滑头奸诈的父亲是否会帮助没有权势的圣翎。
整个安国乱成一团,森焱却大获全胜。
逃离帝都的第二十七个月,森焱终于一举将心心念念的津州拿下。
再次返回仓北王城晋金城时,森焱感叹万千,他短暂的二十年过得极其不易,世间没几个人的阅历有他精彩,有他辛劳,有他曲折。
他退下厚重的黑色铠甲,着了一身舒适的软袍伫立于森家祠堂,荒废几年的祠堂看上去苍老悲怆,院内荒草丛生,他父亲种植的柏树也死了,破败的样子令森焱心痛、愤恨。
森焱推来厚重的祠堂大门,从秦和手里接过祖父的牌位,脚步沉重地走进堂内。
森焱将祖父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在香案中间,他心中五味陈杂,很想跪在祖父的牌位前,将这些年的辛酸和侮辱,哭诉给祖父的在天之灵。话到嘴边,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和跪在祠堂外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诉说道:“王爷,世子不负众望,他杀回来了,整个安国被世子捣了个底朝天。他,为你们报仇了!”
安皇终是没熬过在位的第三十九个年头,承德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叱咤一时的承德皇帝驾崩。享年六十二岁,离六十三岁生辰只差三个月。
那日圣翎刚踏进永安城城门,就听到城北行宫的钟楼上,传来九长五短的大钟哀鸣声,待他踏进行宫时,圣霏已经向百官宣告,他乃天命所归,先皇钦定的安国下一任皇上。
这一刻,圣翎知道他终是回来迟了。并且,他,冲动了。
处理完皇上的后世,圣霏于来年五月初一登基。
祭天之后崔公公高声宣唱:“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侄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今年为永庆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这一日,圣霏成为安国第三十五位皇帝——永庆皇帝。
圣翎由于未被传召擅自离开北边战场,被永庆皇帝打入天牢,当玄玥倾接到此消息时他一点都不震惊,他命沧山暗中为圣翎奔波。
圣霏上台,象征着丹聪宇崛起,而韦永棠自觉则退居二线,玄世呈和墨信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从此,韦家的梁子便和丹家结上了。
南边议和后,南部三州逐渐恢复平静,韦世杰被调往南部,担任夷州、湘桂州、红霞州的三州督抚,整顿南部三州的战后秩序,发展三州的经济和农作物。
这是一件辛劳却没有好处的苦差事。
韦永棠还没来得及发怒,永庆皇帝继而又命韦永京继续留守北边战场与森焱斡旋,韦永棠的忍耐彻底到达极限。
谁不知道北边的战事不是一两年就能结束的,再加上森焱本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这不是故意分离他韦家势力嘛!韦永棠突然想起天牢的圣翎,是得给圣霏找点事做了。
玄玥倾曾经救过丹天冀一命,再加上丹天晨一直暗恋玄玥倾,在丹家的暗示下,永庆皇帝将玄玥倾从仓北调遣回来,赏赐他一个正三品的转运使,掌管各地盐铁粮草的总调度,管理全国十三位副转运使。
这是一个肥差,同时也相当于分了墨家一半的权力。这点子,定是丹聪宇幕后谋划的。
圣霏将成年的弟弟们陆续分封为王,并各自赏赐封地。唯独对圣翎迟迟未有决议。
大家都明白,新皇这是给圣翎下马威,先将他关进牢房消磨他的意志,之后再看心情处理他。
圣翎生或死,都在新皇的一念之间。
同时,大家暗地里又为圣翎叫不平,这场皇位争夺战,圣翎尚未开始就满盘皆输,毕竟皇上一直偏爱丹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对其他儿子太过冷漠无情。先皇,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既冷酷无情又热血长情。
大安江山敢交给圣霏,今后安国休想再强盛起来。
同年九月初一森焱在仓北津州的晋金城祭天,随后称帝,建国于晋金,国号轩辕,年号重天。
这一天,距森焱逃出凤阳城整整三年。
仓北王以前的王府成了森焱战乱中的皇宫,名为大明宫。森焱虽在简陋的环境中称帝,却顺应民心,四方百姓皆从各处赶赴晋金城朝拜。
仓疆大地所有白皙对于森焱称帝满是欢喜,即使整个仓疆大地只有萨布苏和一半的仓北地区被森焱占领,他还不完全算整个苍疆大地的主人。但他乃仓北王之孙,本就是仓疆大地的主人,在整个仓疆有说一不二的统治权,当地百姓非常认同他尊敬他支持他。
从此可以看出,当年的仓北王给整个苍疆大地带来何其深厚的福祉。仓疆大地所有百姓对仓北王感恩戴德,甚至在他被诛杀六年后,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将所有的爱戴转嫁给森焱。
万物皆有因有果,世间轮回不止。
“吃饭了。”狱卒将阴暗的地牢大门打开,他站在外间高声叫嚣道:“有饭你就吃,反正吃一顿就会少一顿,你可别挑三拣四。”
接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破旧的餐盘,上面盛着一碗泛黄的糙米饭和一盘并不新鲜的炒青菜,寡淡的饭菜令人毫无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