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贺兰灵儿知道了,刘懿和那个叫尊儿的姑娘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二十岁那年皆为亲侣,二十五岁时,那个女子便如同空中流星一样就这样陨落了。贺兰灵儿仿佛能猜想得到那个姑娘死去的时候深爱她的刘懿束手无策的样子,他呆呆的站在床榻旁边,身边搂着三个稚嫩的孩童,看着床上那个女人一点点的为他咽气。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就如同每次贺兰灵儿想起慕容的时候一样,这时候的他在做些什么呢?是否他还活着呢?是否,他还记得有一个叫贺兰灵儿的姑娘也在苦苦的期盼着他呢?
最终,刘懿放过了贺兰灵儿,慢慢的和她保持距离,慢慢的背对着她说:“今日刘隆来的第二件事情是,想要接你回去,但是不是以贺兰灵儿的身份回去,而是以贺兰王妃的名义回去,他向太后要了你。”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现在的贺兰灵儿,她瞪大了双眼大声喊道:“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你知道违抗圣意的结果是什么吗?不单单你会死,我们赵国也会有危险,你以为我是在考虑自己的安危吗?那些黎民百姓有必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贺兰灵儿而送命吗?”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慕容,为什么他还要强行拉我入宫!”贺兰灵儿几近咆哮的说。
“因为慕容死了。”刘懿淡淡的说道。
她早就知道,她也明白,战场上每日每夜都是凶险,去了战场的人怎么可能不带点儿伤痛回来,可是贺兰灵儿纵然做足了准备也没想到会在这一天知道这一件事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她都不知道了,她的耳朵里只是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蜂鸣声仿佛震慑大地一样,让人丝毫来不及遮盖。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贺兰灵儿的身边围满了人,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直焦急在一旁等待的刘隆,她猛然起身一把攥住刘隆的衣襟,大声的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你知道他家里只有他一个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身后的人连忙惊呼正准备上前将贺兰灵儿拉开,刘隆一个手势对着身后的人,便再也没有人动步了。刘隆轻轻的将贺兰灵儿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抹开,说:“你先听我说好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如果不是你执意让慕容去边塞,他就不会死!他就不会连个尸首都拿不回来!!”贺兰灵儿恨不得一口咬死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一让她看见就恨不得杀掉的男人,她突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刘懿的心情,当自己心爱的人被一个权力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左右的人杀死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种无论是任何人都有一种杀之而后快的心。
刘隆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长舒一口气仍然低沉着声音说:“你先听本王说好吗?”
贺兰灵儿不再说话了。
刘隆说道:“我也很悲痛,但是我也没想到慕容会真的死在那里,据说是蛮人封城将他们饿了十八天,最终一个个体力不支才死去的。”
看吧,多可笑的结果啊。贺兰灵儿垂着头低沉着声音笑着:“饿死的?最终还是饿死的?别开玩笑了,你们粮草足够扛过两个月,怎么可能才十八天就已经不行了?”
“本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蛮人先将粮草点燃之后颗粒不剩,这才将他们引入了城内进行封城杀的。”刘隆悲伤的说道:“你是我和慕容身边最重要的人,所以,这件事情我知道之后担心你承受不了,就想着让你回去国都疗养,但是,因为你是侍女的缘故,又是我曾经赶出去的侍女,本王想让你更改个名字,就说是本王去赵国微服出巡对你一见钟情便封妃之说。”
“我不回去。”贺兰灵儿泪眼垂危的说道,“既然慕容都去世了,我也不想回去了,那里是什么呢?那里除了伤痛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还在那里干什么?”
“你要保重你的身体啊。”刘隆连忙说:“你放心,若是到了国都我一定会好生对你的,我知道你最喜欢慕容,我发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慕容的尸体!”
听到慕容两个字,贺兰灵儿的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世间皆是薄情郎,慕容,你竟然负了我一辈子。
夜已经深了,刘君好还坐在廊下不肯离去,e贺兰灵儿慢悠悠的走出来看见刘君好问道:“君好,你怎么还没睡下?”
“先生。”刘君好说:“听说先生要回都城了是吗?”
贺兰灵儿斜倚在门框上,苦笑着:“谁告诉你的?”
“是父亲。”刘君好天真稚嫩的声音说。
贺兰灵儿微微闭上双眼,再说:“你父亲骗你的。”
“为了自己,回去吧,先生。”刘君好说。
“嗯?”贺兰灵儿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你希望先生回去吗?”
点点头,刘君好微微笑了一下:“父亲一辈子都不能和母亲在一起,是因为母亲死去之后先王把母亲挫骨扬灰了,父亲一直说,母亲的骨灰在国都,所以有朝一日一定要到国都和母亲为伴,所以在为完成大业之前,父亲总会在母亲忌日的时候回到国都请安。若真的是慕容将军死去了,拿他的魂魄也一定在国都,这样先生就算是回去看不到他的人感受得到他的魂魄也好。”
所以,那一次贺兰灵儿才能在正殿看见刘懿,仔细想想刘懿那时候脸上的确还隐约能看见悲戚的神情,只是他不愿意被他人看见,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罢了。刘君好真的很聪明,她聪明到年纪轻轻就能看穿一切,好像什么都在她的眼睛里,也好像什么都不在他的眼睛里一样。
贺兰灵儿再一次陷入沉思,刘君好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问:“先生也总是这样愁眉不展吗?听父亲说先生忧思了许久,可是因为慕容叔父的事情?”
贺兰灵儿眼睑下垂,刘君好稚嫩的面容印在眼帘,如同白玉无瑕的她的双眼清澈如水,让人看一眼仿佛都能吸进去一样。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抚摸刘君好柔软的脸蛋,贺兰灵儿微微笑着说:“君好若是长大了,就自然明白先生的为难之处了。”
慕容去世了,贺兰灵儿始终不能相信,无数个日夜里她都能够瞬间惊醒,仿佛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足够让贺兰灵儿挂念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然而每次醒来的时候,贺兰灵儿都不停的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要独留她一个人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上,慕容啊慕容,你可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贺兰灵儿一个啊,而贺兰灵儿也唯独慕容你一个啊。
“怎么样?想好了吗?”刘懿靠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书籍,头也不抬的问道。
贺兰灵儿坐在下面稍微偏侧的地方,端着一杯茶水,心里早已经冰冷无比,又岂是热水能够暖热心房的呢。
低着头,想了许久贺兰灵儿才说:“我离开真的对你有用吗?”
“你要知道,如果刘隆不执意让慕容前往边塞,又执意让素翩翩嫁给慕容,慕容一定不会死的,但凡你跟在慕容的身旁,慕容也一定不会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慕容的死,我一定会查个清楚,但是现在回去真的是一条必须抉择的路吗?”
刘懿抬起头,转向贺兰灵儿的脸上,她微微颔首看着自手中寥寥炊烟的茶水,说:“你回去刘隆的身边,帮我把刘隆那边的底细摸清楚,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将你放出宫。”
“我要的不是出宫。”贺兰灵儿说道:“我要的是要还我一个清白,还慕容一个清白,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慕容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是为了这个国家牺牲的,而不像刘隆一样,将一国将士的死去遮遮掩掩,生怕让别人知道一些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