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过后,苏酒还是踢翻了管家已经为她第三次准备好的饭菜了。
看着那些汤汤汁汁洒在白色的理石地面上,苏酒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她笑着,很是诡异的指着那些汤汁大骂,“活该,睡觉你们惹我不高兴,我就喜欢将你们泼洒在地面上,有本事你们化身为厉鬼来纠缠我啊!”
骂着,叫着,苏酒突然就哭了。
她一面哭着抹去脸上的泪水一面退后,因为汤汁像中了魔咒,一张人脸渐渐的清晰起来,苏酒打叫,“聂无欢,别来纠缠我,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不喜欢……”
苏酒曾想过,她与聂无欢两人并肩站在夕阳下,幻想着她与他之间有多么的相配,站在一起可顶天立地,携起手来足可天下无敌。
可任何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以至于他回眸之时对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以为他讨厌她了。
想起曾几何时,她是如此的一心想要追寻她和聂无欢的步伐,他一剑掌天下,身后跟随的就是她,可是到后来,苏酒才发现,她所向往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复杂。
里面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有阴谋算计,有权势滔天的你我他,有你不情我不愿的是是非非,将她那颗单纯而炽烈的心搅乱成了一堆乱麻。
而此时,却是如今的场面,尴尬的叫她不知如何面对他,想起来曾经她与聂无欢之间想起,就那么令人心酸。
她现在还是‘黄瓜’大闺女一枚,嫁人一事就这样的费时费力费神了。
苏酒抓了抓被披在身上的披风,想着那件披风该是聂无欢亲手为她披上,而不是眼前这个眉眼与他相像的聂风。
苏酒迷茫的望着他,指腹感受着聂风细嫩的皮肤和他的唇畔,她揪扯来他身上的衣裳,闻着上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聂风呼吸匀称,眉心微蹙,他似乎很是享受。
两个王爷,为了能将她带走,不惜将整个江山和月昭的天下压下。苏酒想,这样的事除了在玛丽苏的小说和电影里,就真的只能在梦里发生了。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你,你是谁?”苏酒轻声问道,她想,聂风就是聂无欢吧,是上天派他来惩罚她从前的逃离和对聂无欢的伤害。
“我是聂风。”
“你是聂风,我是苏酒,呵……”苏酒冷笑一声,原来自己是苏酒,是那个游侠山的苏酒,她该清醒清醒了,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吧……
“我带来了很多新酿的酒,我们去尝一尝。”
苏酒看着他,看着那双魅惑无比的眼,点头答应,“好。”
酒醉已经成了苏酒每日的事情,今日也不例外。
当她大醉之后,苏酒再也不会烦恼自己在这里被困的缘由和失去自由的苦楚了。
“睡得可好?”聂风亦是往常一般,温柔而亲昵的****。
“我喝醉了。”
“是,梦里你都在叫着聂无欢的名字,尽管我一直渴望成为他,尤其在遇到你之后。”
苏酒微愣,可还是清醒的告诉自己,聂风的话没有一句是出自真心,不要相信,不要理会。
“那个,我,我们回山上吧!”苏酒意识到,她们这一夜竟然是在凉亭里趴在桌子上睡过来的。
苏酒躲过聂风的目光,半只脸都隐在被子下,她从始至终都不敢直视聂风的双眼,那双眼锐利无比,似乎能洞察一切,苏酒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样怕他,怕他什么?
怕他看清楚自己的心,那里已经千疮百孔,那里存着的全都是聂无欢的影子,还有自己的软弱。
聂风端起一侧的茶盏,一年饮茶一面望着她。
聂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一拢白衣下摆,神态淡然,精雕的眸子上带着微微的疲惫,他微微闭闭眼,轻声道,“我们回去,或者,我可以带你出去见见人。”
苏酒双眼放光,问道,“当真?”
聂风微微点头,“自然是真。”
“我一直在想,苏酒与聂无欢之间该有多么近的距离,今日我突然奇想,想要去试探一番,所以,我带你去见见他。”
苏酒心中大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
曾经以为爱情对她来说,是一碗浓烈辛辣的苦酒,现在看来,不过是当年他留给她的一滴水。
这颗泪就留在腮边,却是滚烫无比,叫她浑身难耐。
苏酒微微垂眸,眸子上挂着一抹轻缕的忧愁,她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头歪斜在了凉亭的一头,声音幽幽,似从天边上传来,“他知道我在你这里吗?”
“正是。”
“是他要见我,是吗?”
“不错。”
“他从南方小国回来了,而头一件事就是来这里,不全是为了我吧?”
“对。”
“你对他说,我是自愿留在这里,对不对。”
“对。”
“可是见了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手里的东西,可我又为什么要求他放弃呢,没有了那些权力和地位,聂无欢就不是聂无欢了。可也正是这么多东西才导致了我与他,走不到一起,呵呵,多么可笑啊?!”
“的确如此,苏酒姐姐看的如此通透,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那我去见他,出于什么缘由呢?”
“出于我的好奇。”
“你的好奇……”苏酒悠悠的说着,心中的石头越积越大,堵住了她的胸口,她使劲的捶打了两下,说道,“我不想见他,你们的事我不想参与,我要做一个胆小鬼,我不想再承担任何事情了,可以吗?”
“……”聂风没有回答她。
苏酒凄凉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迎着清晨的凉风对着那边的河池低吼一声,“我苏酒是小人,是胆小鬼,我说话不算数了……”
聂风看着苏酒的样子,眉心深处敛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郁,他说道,“不管你是否应允,都要去。因为,天下不太平了。”
就在苏酒过了这三个月又三天,世间发生了很多事。
蛮夷再一次发动征战,战火烧到了北朝境内。北朝正处在新皇登基之时,听说皇帝暗杀朝廷重臣,放逐忠良,引起了北朝上下百姓和大臣们的不满,就在廖轩逸与皇帝对峙之时,两人厮杀起来,廖轩逸砍掉了皇帝的一只手臂,趁乱之际,将皇城控制。
不出一月,廖轩逸宣布登基,同时拿出了当年老皇帝留给他的所有证据,传位之事是他叔叔作假和威胁,廖轩逸终于得偿心愿,在迎娶段清清的时候,蛮夷的战火就攻打到了北朝的边塞。
同时,月昭之内,聂琰推举自己的弟弟聂风为风王爷之重,聂无欢失势,朝野动荡,一时间乌烟瘴气,左右逢源的人开始大肆招兵买马趁机攀附高权,而拥立自己一方的人也开始大刀阔斧的在朝中行动。
战火如燎原的野火,在悄然间就烧到了每一个角落。
苏酒默默的听着,心头一震激荡,那么多繁重而重大的事情她都不曾参与,可又觉得自己也脱不开关系。
“你威胁我,就是为了要在这个时候与聂无欢交换什么吗?”苏酒终于想明白了。
“正是。”
“交换什么呢?”
月昭动荡,聂琰的昏庸,朝臣的倾斜,聂无欢的势力爆棚,加之聂风的出现,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巧合。聂风的身份被所有人唾弃,他隐忍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切快乐,他像个一个成熟老练的老者游走在各势力之间,他没有一点权力和地位,那么在这个动荡的局面里,他要挟聂无欢,无非就是想两得到聂无欢的肯定和支持,或许,那些都不重要,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权力和地位以及高贵的身份吧……
“……”聂风不答。
不管是什么,苏酒都不在意了,她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突然起身就拍碎了一只瓷碗,尖利的瓷片刺破了她的手心,血水留在桌子上,落在地上,她抓起一只瓷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笑着对聂风说,“要是我死了,你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你的生死不会决定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是全尸,我想要的东西他就会给我。”
“呵……”苏酒冷笑一声,将瓷片刺的更深,血水顺着她的衣裳流下来,“那好,就给我一具全尸吧,回头告诉小山,我的尸体被聂无欢抢走了,呵……”
“苏酒姐姐,不要做傻事。”
“傻事?我何曾做过傻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曾对你们有目的,不是吗?在认识了聂无欢以后,我苏酒做的事情都带着目的,从来不吃亏呢,呵……”
聂风身子未动,听着苏酒慢吞吞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她的嘴里传出来,犹如一个个极其沉重的铁锤敲击在他的胸口。
“苏酒姐姐,是他要来见你,他说想问你几句话。”
“问我话吗,不需要了,我不想知道了,与其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再活一世,只是我想,下一世我要做一个强者。我要摆布你们所有人,而不是任由你们所有人来支配我,我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苏酒姐姐,他要我问你,可否愿意跟他走。”
“呵呵,哈哈哈哈……”苏酒突然失控的大笑着,将手里的瓷片甩手扔在了地上,顿时血水如注,喷射在河池里。
她浑身一颤,无力栽倒,在闭上眼的前一刻对聂风说,“我愿意,可我不想走了,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