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子!”苏酒摸着黑,一口气跑到山脚下,对着那间院子低吼,不顾周遭一切的安静,甚至忘记了还在负伤未有医治的小山,“胖婶子!”,直接敲响了胖婶子家的木门。
门栓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胖婶子的儿子。
借着余光,苏酒才瞧清楚眼前的男子当真就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地痞的同伙,而且现在看来他不光是胖,同时生的其丑无比,难怪平日很少见他回来,听说生了怪病,原来是在镇子上给人做这等见不得光的买卖。
那胖男子对着苏酒使劲的瞧了一下,嘴里的污言秽语还未脱口,瞬间变了脸色,因为还不知发生变故,可见现在他是有多么的震惊,协同母亲抓走了邻居家的苏酒姐,没过多久被抓的人回来敲自家的门,说出来都叫人后怕。
那人使劲的眨巴了两下眼珠子,咽了一下口水,心道,该不是见了鬼来寻仇?
“你别怕,我不是鬼。”苏酒低声道。
“那,我,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不要找我母亲的事,你想怎么样?”
苏酒先是轻叹一声,对他冷声道,“我不会说出去,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何抓走我,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目的。”
“这……”胖子有些迟疑。
“说就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若是想叫别人知晓,现在我已经报了官府了。”
胖子依旧犹豫中。
“你说不说?”苏酒重复的问道,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若是这个胖子还不说,她很想做出极端的方式来,对着漆黑的天际大吼他劫色。
胖子终是下定决心,“好,我说,不过你不能讲出去。”
“不会。”
“那个人是那边镇子上的少爷,有钱有势,听说家中跟着一个在京城的大官做事,咱们得罪不起。他只说将你掳去,之后会在明日带你离这里再去南方。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不知情。”
“哦?”苏酒狐疑的皱着眉头苦想,奈何自己是这身体里的一缕孤魂,对从前的事情知之甚少,难道当真像那人所说自己是什么公主,那一个可为何在这里?!
“你一定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胖子重复的说道。
苏酒片刻的闪神,有些疲惫的对他点点头,“好,我不会说出去,不过,难保过了今日你不会再这样做。”
“你,你什么意思?”胖子的手使劲的捏了一下木门,那双眼放出了一道冷光。
苏酒打心底是害怕的,浑身还在打颤,故作镇定的威吓道,“我出事不要紧,小山的伤势你要管,不然休怪我来个鱼死网破,一个嫁不出去并且连王爷都不怕的我,几次因为战乱在鬼门关走过,现在的我还能怕什么?!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将我掳走还要强迫我,只要我尖叫一声,整个山村的人都会知道,你也该听说了我与北朝王爷和蛮夷王都有交情,这个事迟早会被人知道,到时候就算是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你和你胖妞幻想出来的美好生活如何实现?不要因为现在的一时冲动牵连你家人,你可要想好。”
胖子身子一颤,肚子上的肉都在打冷战,他带着老母亲在这里才住了几年,虽然与左邻右舍关系处的还算好,可毕竟是外村的人,即便没有的事,这么一嚷嚷,难保会被人发现,那他们还怎么生存下去?!自己生的这样丑陋,出去找个营生都很难,更何况在一个地方安生的住下去?!
他重重点头,“苏家小兄弟的伤钱我来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好,现在你去叫大夫,不要声张。”
“我这就去。”
胖子一走,苏酒就双发软的跪在了地上,仰头望着天际上的漆黑月色。
夜色更加黑了,胖子走了一会儿还未回来,她蹲坐在漆黑的大樟树下,那对黑漆漆的眼直视苏家小院,忽然觉得是这样的陌生。
“哎……”她一声哀叹。
远处,脚步声近了,胖子终于领着大夫走了来,似乎那大夫还有些不愿,一路骂骂咧咧,手里的药箱被胖子扯着挂在脖子上,两人踏着月色,一路跛脚的走来。
苏酒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迎着两人走了进了苏家小院。
推门的那一刻,她顿觉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将胖妞这个白眼儿狼留在苏家。
木门被拴住了,她推了几下都未推开,无奈的望着那挡住自己去路的木门心痛的她无法呼吸了。
“呵呵,再等一下,或许是门被东西挡住了。”
胖子一见有些不乐,一把将她拉开,抬脚猛然一踹,将木门踹翻在地了。
顿时一股烟尘袭来,苏家里也亮起了灯火。
“有贼!”尖利着嗓子的胖妞端着煤油灯,操着菜刀就飞奔了出来,“救命啊,家里进贼了。”
苏酒无奈的看了看身后大汗淋漓衣衫不整的大夫,又瞅了瞅一脸怒气的胖子。
“吼叫什么,是你家苏酒姐托我找大夫,快放下手里的刀。”胖子粗哑着嗓子低吼一声。
惊住了的胖妞愣在原地,举着煤油灯打量着面前的三人,而后冷笑一声,“还当是谁,怎么这么黑了还往外跑,我就知道你苏酒不是那等安心待在家里的女人,是不是瞧着白天的小公子帅气你就自己跑去私会了?”胖妞阴阳怪气的说道。
“胖妞!你要是认为这个家我的地位如此不堪,那你可以滚回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尤其你与我苏酒并无关系,若不是看在金三胖的面子上,我当日也不会带你回来。”
“你……那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快带大夫进去?”
苏酒对着她瞪眼,使劲将他推开,领着大夫往里面走。
胖子捏紧拳头,对着周氏怒瞪了一眼,只瞧他的胸脯不断高涨落下,显然被气的不轻。胖妞觉察出自己说错了话,使劲的剜了一眼胖子提步往屋内走,还不忘将门栓好。
苏酒走到门口,将也要进去的胖妞拦住,对她说道,“胖妞,你也有银子你怎么不拿出来,天晓得你霸占着那些银子做什么坏事。今日小山若是出事,我定然不会饶了你,还有,收拾你的东西,去找你叔叔去,我这里容不得你。不要以为我答应了金三胖要好好照顾你直到将你嫁出去为止这个承诺是我亲自拍着胸脯说的,可我还是不会将你留在这里,给我滚……”
“你……你给我闭嘴,我,我偏要留在这里,你赶不走我。”胖妞掐着腰,对着苏酒大叫。
那屋里吵闹声此起彼伏,这边胖子掏出了兜里的银两递给了苏酒,也没说别的话,转身就走。
苏酒无望的攥着手里的银两,听着隔壁房间内胖妞的大喊大叫,看着大夫正低头为躺在床榻之上的小山诊脉,心底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突然一个想法萌生而出,她想要带着小山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个叫她心痛心伤且心无牵系的地方。
苏小山奄奄一息,嘴唇已经起了干皮,她只用凉透了的茶水一点点的用手帕沾着水涂抹到他的嘴唇上。
大夫诊治完,瞧着苏酒递给他的银两比正常的价钱多上几倍,于是笑呵呵的又多说了几句,“没什么大碍,注意不要随意走动,没有伤到骨头。就是小孩子身体结实,躺几天就好了,这里是药方,有几味我这里没有,你可以去镇子上买,倒是不贵,记住药要按时喝。”
“多谢大夫!”
送走了大夫,苏酒想着还是趁早煎药才行,瞧着手里的药方子,竟然也能在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认识了全部的字,将药方子噎在腰间,无奈一叹。
她站在那里许久,仿佛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就被那一声声沉重的哀叹吹散了,肩头一轻,就坐在了炕头上。
苏酒看看仍是漆黑的天色,攥着还剩下的银子,决定现在就去买药回来。因为,这个世间,对她好的只有这个相依为命的小山了,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苏酒从柜子里摸出了几根火折子揣进了怀里,那边苏小山哼哼唧唧的就醒了。
“姐,姐,别走,姐,别走……”
“我在这儿,是不是咳了?”苏酒用锦帕擦干苏小山额头上的汗珠子,躲在他身边,不住的问道。
苏小山从昏睡中醒来,目光中皆是闪烁跳动的画面,许久才拼凑一张苏酒的脸,他先是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才问道,“姐,你在,真好,没出事,真好。”
苏酒的坚强外衣瞬间被击碎了,泪水如泉涌一般涌出,抽噎了许久才说道,“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摸着苏酒的泪水,苏小山也痛苦的不能自己,他懊恼自己的无能和对自己苏酒姐受欺负的时候的无助,害的如今叫所有人担心,“我,我会长大的。”
在小山的世界里他永远都不会长大,因为他永远躲在苏酒的臂弯下,可从这件事之后,苏小山突然觉得,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会带给他这个时间唯一重要的亲人安全和幸福,于是他对苏酒反复的说,“我会长大。”那种长大,就是苏小山的强大,他足够强大,姐弟两人才不会被欺负。
苏酒破涕而笑,“你已经长大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