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名为李炳,年方五十又一,是当年跟随慕容海一派出来的小官。慕容海败走之后,聂琰做了皇帝,推举了不少当时还是新晋的小官,而跟着聂琰一同起来的还有很多,不过这几年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被搬下台,唯独李炳却稳坐高位,并且一直相安无事。
跟随他的一派党羽不乏各个职务,从军中的兵长,再到地方官员,最后到朝堂之上,加之后宫之内,都有他的人。
当年聂无欢初为王爷,方方面面都会受到老一辈官臣的挤兑,聂琰为了拉拢自己的拥护者,对此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聂无欢凭借自己的努力势力如日中天,根基深厚,不过皆是打仗之人,却不曾有朝廷中人,相比较而来,李炳的地位就比他这个王爷要高多了。
从前两个人打个照面也只是相视而笑,并未有过多的磕碰,现在……聂无欢很想与之较量一番,至少面前的这个老奸巨猾的太师,是他不容小觑的。
聂无欢突然想起此次赈灾一事,就受到了李炳的多方面制衡。
李炳说,朝堂之中不少人家中殷实,为何不主动捐款赈灾,却要从百姓手里搜刮,而聂无欢起先是同意的他的说法的,可李炳又说,官臣之内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徒,要先将捉起来才可以赈灾。
赈灾一事不能拖,脱下来,流民四处游荡,大批流民汇聚在城内,到时候一切重担又都落在了聂无欢的身上。
赈灾一事,除了朝廷之上的帮衬,便是百姓之内的搜取。
今年聂无欢特摄各部不需要缴纳粮食,要将部分粮食送去赈灾,部分的则要送去军中。李炳后来那么说无疑就是摆明了叫军中没粮食吃。
从前军中的事情聂无欢管不着,因为军权都在聂琰手里,如今兵权在握,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同时还要忍受每日的残酷训练,一旦有事发生他们第一个冲锋陷阵,死不足惜,就吃饭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满足不了,他如何做主帅。
为此下来,聂无欢那次和太师当朝对峙,险些就动起手来。
后来还是聂琰从皇后的胸口处抬起脸来,听着外面宦官读着今日早朝一事的事宜之后大为震惊,想着自己那个从不苟言笑更从不发怒的弟弟今日竟然在朝臣之上发起火来,一定要平息,于是圣旨一下,按照聂无欢的说法,颁布了下去。
李炳接过圣旨,没了脾气,可这心底却像是被垫了一层带水的被褥,难受不已。
聂无欢更是没有忘记此事,今日看见了他,心头的怒火还未消,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僵硬了。
“这么早,要去哪里?”太师李炳并未有将聂无欢这个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的王爷放在眼里,甚至于现在说话都没带着称呼,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不讨人喜欢。
聂无欢捏了捏拳头,侧过身去,没有看他,你不尊重我,我却要尊重你,这是我身为王爷的大度,不过,话里却藏刀,“不过是过来闲逛,不想遇到了出来更早的太师。身体抱恙就要躺在床上,为何到处跑?腿脚不利就不要给手下人添麻烦,省着被人嫌弃。”
前几日李炳因为腿疾没有去早朝,聂无欢将这件事儿记着呢。今日拿出来说一说,没什么不好,心里当下痛快了不少。
“呵呵……多谢王爷惦念着,不过是老毛病了,府里头的人知晓我一直在府内躺着闷得慌,于是一早便拉着我出来走走。哎,那位是……”
苏酒将身子侧过去,没有看他。
聂无欢迈步上前,挡住了太师的眼,笑着说,“既然要出城,那就尽快吧,怕是迟了就看不大什么好风景。”
“啊,是是是,那臣告退。”太师干笑着,任由身后的家丁搀扶着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在聂无欢的跟前仰着灰尘而去。
直到马车入了人群之中,他才回过身去看着苏酒,察觉出了苏酒的不对劲儿,有些焦急的问她,“怎么了?”
苏酒愣了一下,对他摇摇头,“没事。”隔着斗笠垂下来的薄纱,看不真切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但是那突然而来的冷漠和冰冷还是叫聂无欢跟着紧张了起来。
“是不是伤口不舒服,那我们回去吧!”聂无欢还不忘看向四周,寻找可疑之人。将视线收回,打量着她。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苏酒现在想要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哭颂一下自己这软不拉瞎并且毫无自尊的那份伤心。
聂无欢惊讶了,苏酒这是真的生气了,平日来她有不高兴地事儿也不过是与自己斗斗嘴,可从未放在心上,有话便说,有不痛快的就骂出来。这,现在的样子来看,是真的在生气。
聂无欢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上前就要抓住苏酒的手腕。
苏酒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瞬间收手,还不忘撤后几步,躲过聂无欢的上前。
聂无欢皱着眉,“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走吧!”苏酒的心头上燃了一堆火,火势还很猛烈,小小的火苗烧的旺盛,叫她差点就将憋住的泪水烧出来。
她知道,是自己伤心了。
一直在嘴里说着与聂无欢保持距离,奈何心上却没有那么容易将这份距离保持住,。身体和嘴是她能够控制的,可心却控制不住,因为刚刚聂无欢那突然在外人面前将自己丢开的举动,还是因为自己一直只能做一个见不光的女人,更或者是苏酒就真的与聂无欢再无缘?
不管出于哪一点,苏酒伤心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伤心,聂无欢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情感这些稀奇古怪并且乱七八糟的心情就会搅乱人的心智,叫一向理智的苏酒也感性了起来。
有时候,伤心和感情一样,说不出来道理。
苏酒怔怔的站在那里,聂无欢亦是没了主意,两人僵持了片刻,还是苏酒说道,“走吧,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了。”
“好!”聂无欢看着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就只好跟着点头。
出了巷子,迎面遇到了阴魂不散的周祥。
聂无欢眉头一皱,恨不能自己带着苏酒立刻消失掉。
“王爷,这,苏酒?”周祥惊喜的大大叫。
聂无欢微微闭了眼,觉得那小子再大叫一声试试,我抠哑了你。
苏酒瞧见了熟人,刚刚心中的郁解也就散了不少,拉着周祥,“你怎么在这里,做什么,哇,穿的这是什么衣裳,好生帅气。”
周祥今日当值,他虽然是羽林卫,改在宫内。可是聂琰一直说你是王爷的人,别老在宫里头看着朕和皇后,于是打发他出去执勤。
周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皇上叫我出来执勤,我也无事可做,就到处走走,嘿嘿……”
“哇,那不是城管吗?”苏酒问道。
“城管是什么?”周祥不明白。
“没事,没事。你没事做,那陪我走走吧!”
什么?聂无欢心中大叫,这丫头刚刚不是还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吗?啊!合着你是看着我不舒服啊,好,我偏不要你们得逞。
“不行。”
周祥稳了稳被聂无欢吓着的心神说道,“是呀,苏姑娘,你该回去休息,伤口还未痊愈。”
“不,我在周府闷死了,都没人陪我说话。走吧,去那边看看,我刚才看到了有卖鞋子的,我去给小山买几双备着。”
周祥被她挎着胳膊,先是喜滋滋的,嘴上的笑容快要裂到耳根子了,可瞧见聂无欢那双杀人的眼,立即闭上了嘴巴,说,“小山现在出不来,咱们谁都见不到,鞋子不是准备了很多,不急的,嘿嘿……”
聂无欢双手背负,站在苏酒身后,像一尊充满了酸菜味道的醋缸,胸前的那一摊茶水的痕迹异常分明。
“是啊,那去那边吧,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去瞧瞧,你吃饭了吗?”苏酒拉着周祥又往另一侧走。
“啊,没有呢,嘿嘿,走着。额……”周祥爽快的答应,在美人在侧的驱使下有点飘飘然。
不过,聂无欢的这盆又臭又酸的水就在苏酒的身后,及时的泼在了周详的脸上。
周祥顿了顿,说,“我不饿,当值期间不能随意吃东西。哎呀,我忘记了,我还有事。苏姑娘就不能陪你了,告辞。额……王爷,属下先告辞了。”
“嗯!”聂无欢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周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酒撅了撅薄唇,一跺脚,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扭头就走,“回去!”
聂无欢嘴角微微抿起,太好了,又少了一个电灯泡儿。
两个人慢慢的在街上行着,苏酒突然想通了,歪头瞧着他,“是你。”
“什么?”
“是你把周祥赶走的,你卑鄙。”
“卑鄙?!”聂无欢今天已经听到了苏酒如此说自己两次了,四不过三,再骂一次就将这丫头扔回王府,休想再出来半步。
“你等着!”苏酒低喝。
“等什么?”聂无欢惊讶的问她。
“哼,混蛋!”苏酒抬起一脚,“咚!”的一声,绝对不留情面。
聂无欢铁青着脸,额头上的汗瞬间流了下来。
犹记得上一次苏酒踢他这里的时候,他好几日没好好睡觉,那里总是肿胀的厉害,现在……
聂无欢使劲的咽了一下嘴里的口水,望向四周,给藏在暗处的暗卫使着眼色,示意你们这群小子别偷着乐。
望着苏酒走出去很远,聂无欢还是没能跟过去,因为,太TM的疼了。
“混蛋!”聂无欢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又对暗卫说道,“跟上,别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