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段侧妃交代,今天有事要与王爷相商,要王爷晚些出门。”
聂无欢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有些不耐的说,“搁着吧,待我从军中回来再议。”
“是,王爷!”管家默默的一拱手,悄悄的走了。
聂无欢看着地上的狼藉,不禁一阵冗长的长叹,将身上的沉重散去,才褪去了衣裳,抓了另一件外衫,匆匆去了书房。
周德海是聂无欢还不是王爷的时候相识的同窗,说是同窗,是因为先皇在世时曾举办过私塾比试,将所有试读的孩子放到了私塾院子里,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家的公子,就算是皇子也不例外,经过三年的封闭式教育,而后挑选出能者,胜出者会留在朝廷得以重用,省去了繁琐的乡试和科举。
不过这个才进行了一年,就因为内乱一事告吹,那年与聂无欢同为交好的除了如今在朝为官的周德海,还有一个已经因为内乱牵涉其中而被满门抄斩的唐崇。
周德海比聂无欢年长两年,无论琴棋书画都在那一年中是佼佼者,但是因为天生体弱多病,不能学习功夫,生了一副男生女相,所以经常被欺负。
聂无欢身为皇子,不惜几次替他出头,两个人也就是那个时候结交下的情义。
这么多年过去,周德海一直默默无闻,在朝廷之上也只是一个初为五品记录历史朝纪的文官。
最近又因为聂无欢一直想要掌握兵权大肆调兵在外,所以与之稍稍疏远,不过聂无欢却一直在暗中帮衬着,以免他身边唯一一个相好的兄弟也因为朝中势力挤压而不得善终。
可每每想起,聂无欢都会因为沉重的压力和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无能为力,除了生活上,聂无欢还真是对他一点帮助都无。
“王爷!”周德海越发的消瘦了,肩甲高高耸起的骨气,撑着他身上宽大的衣袍,衣袍早因为洗过多次而褪了颜色,暗淡的颜色更显他这个人的苍白和消瘦。
“坐吧!”聂无欢走进,轻轻摆手,像平常的兄弟一样坐在了他身侧,两人中间隔着一只摆着茶具的茶几,上面是刚刚泡好的香茶,正冒着热气。
聂无欢先给周德海面前的茶盏倒满,而后才将自己的茶盏里斟满,对他说,“最近越发清减,可有难处?”
周德海微微垂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王爷,你也知晓我自幼便如此,不过是因为天气变化,时长生病,并未有难处。”
“你的药我已经叫人送过去了,还有些是从西域和北朝送来,用之前可先让大夫给你调和再饮用。我担心那边的药材太过浓烈,你会承受不住。尤其用了这么多年的药都不见好,对药也有了依赖,突然换了药性怕你会有不适应。”
“王爷过虑了,我如今怕是已经百毒不侵,更别说是药了,呵呵……”
“呵呵呵……”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周德海还是从前那样喜欢说着不冷不热的玩笑话,说了一阵儿,聂无欢才提起周德海此次前来的正事。
“查得如何?”
“有些眉目。”周德海也没有赘述,将袖口里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聂无欢没有急着去拆开看,而是看着上面娟秀的字微微愣神。
周德海的字无人能及,在当时多么风光啊,被先皇重用,夸赞,几个皇子也攀不起。如今想来那些过往都成了一种沉淀在心底的负担,因为也正因为如此,周德海才会招致别人的记恨,毒打,不然如今的周德海岂会只愿意做一个小小的五品?!
是那个时候的他早就看清了世间的险恶吧!
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就那般狠毒,成年之后又会是如何样子?!
大皇子被杀,三皇子被逐,五皇子被软禁。做了皇帝的二皇子如今****不堪,不理朝政,而最小的他却想要在皇城立足,走的更加艰险,甚至于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
“哎……”
神思被拉远,聂无欢无奈的叹了口气,才将书信拿过去,轻轻的拆开,里面详细的写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周德海为人不喜欢说话,所以几次办事喜欢将事情记录在纸卷上,这也省去了被别人听去的烦恼。
看完之后,聂无欢将书信燃烧,那烧着之后的灰烬落在地上,一切都烟消云散,唯独事实经过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聂无欢想起慕容一家,和他当年所做之事,眉头就死死的拧在了一起。
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角,死死的攥着不肯放手,拎着看了个通透,可隐藏在心底的疼痛,谁又能懂?!
“王爷,那个人现在已经在我的府上,若是想……”
聂无欢对他摇摇头,示意此地不宜多言,便又提着茶壶给他的茶碗倒满,调转了一个姿势,瞧着外面一闪即逝的脚步,聂无欢的嘴角微微扬起。
与周德海又闲聊了几句,才将他送走。
而后,聂无欢暗中叫暗卫跟着他一同回了周府审问那人,自己则坐在了书房的门外看着地上刚刚留下的脚印,若有所思。
每一个人都会留心身边的人呢,不管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自己的枕边人,所以段青玉自从她进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悲哀,她的用心不纯,她的别有用心,还有,她到底真的有心吗?
有,不过是黑心。
聂无欢冷笑一声,将那边走来的丫鬟叫过来。
“王爷!”
“告诉段青玉,如果想知晓本王在做什么,大可以直接来问,好过背后偷听却听不到,还被人揪住了尾巴,实在难看。”
那丫鬟是院子里打杂的小丫头,虽然听不出这话的含义可也知道这话不该传给段青玉,于是站在那里犹豫着。
聂无欢也没理会,不过是想找个人说出来,因为话是否能传过去他并不在意。
毕竟,这院子里,不是段青玉的人就是窦青青的人,再就是别的大臣们安插的眼线,还有在后宫之内的她特意留下的人,可他们都不是聂无欢的人。
聂无欢望着偌大的院落,人来人往,丫鬟宫女,面孔熟悉着却又陌生着,不禁悲从中来,当即再也坐不住,直接拽了马鞭子,就去了军中大营。
昨天被副将匆匆叫走,是因为抓着的黑衣人突然开了口,并且说出了来意。
早前蛮夷部落散乱,而后由一个只有半个蛮夷血统的中原人统一,可统治没多久,又被各部落打散,那之后部落与部落之间时常纷争内战不断。为了避免战乱,他们自己自发的挑选头领,每十年要更换一次,不过传承头领要通过玉扳指才可以,可因为战乱之后,玉扳指丢失,所以至今那个坐着头领位置的人也只是一副空架子,并没有实权。
为了寻找玉扳指,蛮夷之内不惜大打出手,刀剑相向,同时也在四处寻找玉扳指的下落。
在蛮夷部落之内找寻了将近十年了,新的领头人就要换了,所以他们急了,跑到中原来。那么……聂无欢想起那黑衣人说的一句话,“那玉扳指被当年头领的妇人盗走,现在就在中原,在你月昭国内,那人生的与那个女子相像,起先以为有关联,咱们大人打探了多次,可还是不能确定,万不得已要先将那女子掳走,之后再查证。”
聂无欢冷笑一声,这群蛮夷人扔像从前一样没有脑子,苏酒与画像中的女子相像,可年龄却差了二十几岁,那么苏酒不是,保不准她的家人就是,那个他一直未得见的苏酒的母亲就成了聂无欢一直怀疑之人。
但是此事有待查证,聂无欢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叫人将苏家暗中包围,等待蛮夷的下一步行动。
想起苏家,苏酒的样子又一次跳到了他的眼前,导致到了军中大营之后,一整夜,聂无欢都在辗转反侧,将一块煎饼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即便稀里糊涂的浅眠了片刻,他的脑子里还在闪烁着苏酒那涨气鼓鼓的脸。
“哎!”聂无欢终于不再躺着煎熬,一股脑坐起,心里嘀咕着,“我这是想她了还是想她了,哎……该是想她了吧,想那个一直惹自己生气的死丫头。”
嗯,想她了。
聂无欢最后确定。
可想了,又不能见。
为何不能见?不叫我去看你,不叫我纠缠你,我偏要。我堂堂一个王爷,你一个苏酒搞不定?笑话!
聂无欢拽了衣裳,上了马背,在这天天未亮就去了苏酒所住的客栈。
要说有些人是很烦人,就是做梦都能梦见。
苏酒睡着了梦见,于是醒了,醒了又睡还是梦见。
梦见也就罢了,在梦里还要跟那个不识相并且大男子主义的狗屁王爷吵得不可开交,苏酒的心相识被压了一块石头,异常难受。
既然睡不着,她就不睡了,拉着同样在今夜睡不着的慕容芝坐在窗子前望着外面干巴巴白花花的月亮发着呆。
“慕容芝,你来这里到底为什么了什么啊,哎,不想说也没事儿,我就是无聊随便问问。”
“没事儿,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来这里认亲,可是陪着我来的家丁却没了影子,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不知家里人那边如何安排,又不能独自露面,家丁说会很危险,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他。”
“认亲也危险?”苏酒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