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聂无欢决定叫人暂时休整,于是一众人就都停在了一处站村里歇脚,本想原地驻扎搭建营帐,可周祥和苏小山打探到里面有客栈居住,聂无欢决定,全都住在客栈里,免去了夜里的湿冷。
因为皆是走的山道,又因为此处不远处接壤一片海域,所以夜里尤其的潮湿,吹来的风夹杂着一丝海的味道。
苏酒就跳着脚想要去看,周祥跟在身后,苏小山也被拉了来,不放心他们的聂无欢本想派人跟着,可耐不住想到周祥这个臭小子又会趁机而入,于是也跟了来。段青玉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时候,故此,一行人半夜不睡觉,都跑到了海边,坐在沙滩上,望着正在涨潮的大海,看着那渐渐落在海岸线的太阳,和越发昏暗的天。
周祥和小山起了火堆,苏酒抱着双膝看着火堆愣神,想起了远在现代都市孤身一人的妈妈和亲戚朋友。
她的老家距离海边很远,常年见不到一次,苏酒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次她带着闺蜜与妈妈闹别扭,托着一行李箱的零食离家出走。两人身上没有多少钱,见到车就上,直到身无分文了便徒步而行,像多少徒步的行旅一样漫步在大山深处。
她那个时候才十五,闺蜜十六,两个小姑娘托着行李箱一路跨桥翻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后竟然来到了海边。
两个人早已身无分文,并且连带出来的干粮和零食也用尽,行李箱子就散落在海边的沙滩上,里面全是包装袋子,闺蜜还因为实在太饿捡着里面的渣子吃。
最后不得已两个人在浅滩上开始捉起了螃蟹,好在那里渔民心肠热,瞧着两个小姑娘可怜,不光给她们送来了做好的鱼虾,还帮她们报了警。
当她的妈妈赶到这里的时候抱着苏酒痛哭,苏酒却没心肝的说,好饿,要吃大鱼大肉。
她和闺蜜后来还在回忆这件蠢事,一同商量着以后搬到海边来住,即便忍受不住乡里乡亲的诅咒和谩骂,受不住办公室内的尔虞我诈,只要她们来海边里坐一会儿,听一听浩瀚的海水,心情就会大好,那些不愉快会跟着潮起潮落,烟消云散。
想着心事,苏酒对于周祥和苏小山两人探讨的棋局有些不悦,瞧着那边坐在礁石上的聂无欢,段青玉的目光如一道艮然出现的帘子,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酒将视线收回,对周祥说,“别教坏了我弟弟,不许说了说点别的。”苏酒一面将两个人在地上画出来的棋局弄乱,一面说,“你们别再叫我看到你们在一起说什么棋术,周祥都是你带着我弟弟不好好看书,再这样,小心我揪掉你耳朵。”说着,苏酒佯装要去揪周祥耳朵的样子,恶狠狠,甚至露出了森森白牙。
周祥也装的很是害怕,用手臂阻挡,可还是笑着与小山说的火热。
看着身旁这种没预兆的“打情骂俏”,聂无欢的心中烦闷更加浓了,连同看在眼里异常舒畅的海水都觉得如此的烦躁不堪,恨不能立即派人填海掩埋。
段青玉就坐在他身边,平日来隐忍不发,今天却异常想要发一发火,耐不住聂无欢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于是他要段青玉先行离开。
“先行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不等段青玉说话,聂无欢便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慢慢的走。
段青玉不敢违抗,端着衣袖站在夜风里,看着聂无欢独自远去,她长叹一声,对苏酒说道,“苏酒,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这里有些不方便。”
苏酒一愣,可也不敢不从,在她心里再如何对这里的尊卑不放在眼中,可她还处在这样的世道,面对着人家是王爷侧妃的身份,不得不面对。苏酒瞧了一眼担忧神色的苏小山和那边微微诧异的周祥,对他们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便拍拍屁股起身,“好吧!”
两人踩着松软的薄沙背着聂无欢的方向走。
一路上,迎着凛冽的海风,都没有人说话。
段青玉走在最前面,当一步之遥便是海水的地方,她才停住脚,冲着汪洋大海说话,可那话却不似这澎湃的大海一样宽阔豁达,直言如针,刺着苏酒的心,“王爷其实在意的人不是你,苏姑娘该知晓。”
“我知道。”苏酒岂会不知,早在她进府的头一天就知道,她不傻,只是有些事不想挑明,毕竟这是一块伤疤,烙印在心底,灼伤的痛。
“苏姑娘既然知晓,为何不予王爷说清楚,你如此吊着王爷的心,王爷绝对不会放下心来。尤其眼前形势不允许王爷再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他是王爷,关系重大,身份高贵,不是你等寻常女子该靠近之人。”
苏酒心底一颤,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处处为自己的男人着想,牵住国家之重,与苏酒谈情说爱就成了耽误他的绊脚石,难道苏酒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身份高贵……苏酒心底冷笑,同样是人而已,为何总是要分出来等级次序?!
“侧妃娘娘想说的话我早就做了,不过一直不肯放手的是王爷罢了,尤其现在好似也没瞧见我与王爷单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顿了顿,苏酒琢磨着如何将这句违背良心的话说出口,琢磨了好一阵,只见她微微张嘴,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段青玉微微眯起眼来,将那死痛恨掩藏起来,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沉默了一下,苏酒又道,“我心中如何想是我的事情,如何做也是我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违背常理不会违背意愿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尤其我更加不会接受与许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生活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还有……”
“还有?呵……苏酒,你今时今日所说还不够吗?王爷对你如何你不知情,难道还要王爷求你才肯罢手?不要忘了,你的命是王爷给的……”
苏酒心底一颤,怎么觉得这话前后不搭,南辕北辙啊,她无心要与段青玉周旋,所以没有发问,而是继续说,“人与人之间本就平等,为何要分出高低,我出身卑微不错,可我不会因为我的贫穷而有一丝一毫的自卑,相反我会骄傲,因为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弟弟和父母,日后我也会有一个更加疼爱我的夫君,并且他会只有我一个妻子,我苏酒不会卑微到与人争抢夺爱,更不会因为出身而自甘堕落备受别人的鄙夷,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王爷……”段青玉突然轻声低唤,那得意之色难以掩饰。
苏酒终于明白刚刚段青玉前后话语矛盾的缘由,不禁捏紧了手,怒瞪了一眼段青玉。
聂无欢走上前来,牵住了苏酒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其中连看都为看段青玉一眼。
“王爷……”段青玉跺脚。
苏酒也有些微惊,疾步跟上聂无欢的脚步,瞧着他的脸色。
聂无欢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一直拉着苏酒走到岸边上,聂无欢才停下脚步,怔在那里。
“你要干什么?”苏酒问他。
“你当真如此想?”
没来头的一句话,苏酒诧异的想了一下重重点头,“是,我就是这么想。”
“好!”
“啊……嗯?好?好什么,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喂!”苏酒望着聂无欢寄走的背影不断的叫嚷,诧异的愣在那里对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嘀咕,“怪人!”
“姐,咱们回去吧,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苏小山跟着周祥跑上来,拉着苏酒。
苏酒轻声哦了一声,被两个人拉着往上走,突然想到段青玉还在那里,人虽然不怎么好,可也是条人命,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看着潮水涨的很快,苏酒有些焦急,于是说道,“段青玉还在那里,不能不管她。”
“姐,王爷没说话呢。”小山有些不愿意,看着苏酒因为这个女人来了之后变得不开心他便没来由的痛恨那个女人,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尽管她妆容庄重,衣着高贵,更是聂无欢的女人,可苏小山就是骨子里不喜欢他,说着话还拉着苏酒继续走。
“哎呀,小山,总是要管的,回去,把她找回来,海水一会儿就涨上来了,快!”
“小山兄弟,走吧,不能不管。”
“好吧!姐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前边黑着呢。”
“我知道,我等你们。”
苏小山和周祥或互相对望一眼,便又提起了裤管往细沙那里走,天说黑就黑下来了,现在没了一点光亮,好似要下雨,天上的月也被遮挡了起来,两个人越走越远,瞧着深处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的拍过来,就是没瞧见段青玉的半个影子。
搜寻了好一阵儿,两个人决定先回去,可还未等爬上礁石上,天上就落了大雨,雨水来的很急很猛,拍在身上还有些疼。
“周大哥,不行,走不动了,先避一避雨吧,要不叫王爷的人过来找,咱们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也好,去找苏姑娘,雨很大,咱们先回去。”
“咔嚓!”一个闪电劈过来,雨水更厉害了,在松软务必的沙滩上简直是寸步难行。
正在两个人摸索着寻到了礁石之上,一抬头,看见了那里的一只绣花鞋。偌大空旷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唯独剩下一只绣花鞋……
苏小山心底一沉,嘶声力竭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天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