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错了。”沐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后悔的神色，“因为从那天之后，我突然有种预感——那颗子弹，只会射进天昇自己的脑子里。”
“我希望天昇能变强，强到可以自己改变命运，可以控制住沐初阳这个附属品，毕竟他才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身儿子，但是，天昇的表现越好，我便越能感觉到危机的逼近。”沐老爷子的眉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而且，我更发现……我以前，实在是太小看沐初阳了。”
“沐初阳这个小子，从来没有出过错，没让我操过心……我原本觉得这是因为他乖巧因为他知恩图报，但是现在，我却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游刃有余？”沐老爷子的视线落在远处，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个从不表现出欲望的人是很可怕的，所以，他越是退让，越表现得不在乎自身的得失，我便越是胆战心惊，生怕他会做出些什么来——这一点上，我和天昇，应该都是同样的感觉。”
“我害怕了，真的，我同意了他分家的打算，多少也是因为我希望他对我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想要去做些能够造福人类的事情——如果他的愿望当真如此高尚的话，他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可以被解释的。”沐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颤巍巍地拿起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纸张，那上面是关于沐初阳和佟宛如，以及如今嘉淞沐家的种种消息的汇总。
沐老爷子将这些东西推到了缘觉的面前：“在你看来，他的愿望，是真实的吗？”
缘觉皱起了眉头，接过了那些纸张，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在看到沐天昇的一些作为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地就皱起了眉头，但是在看到沐初阳做过的事情的时候，他也不由地胆战心惊了起来。
“是不是觉得……似乎根本看不出他个人的意愿和情绪？”沐老爷子坦诚了自己觉得惊恐的关键所在。
“确实……”缘觉点了点头，想到了自己在观看因果之时，在沐初阳那条线边上看到的浓浓黑暗——仿佛那其中正有什么怪兽在虎视眈眈。
“这或许也并非他本人意愿……”缘觉喃喃地说了一句，只觉得自己的预感越来越不妙，“看起来，还是得亲自去见一见他们为好。”
“大师这是应下了？”沐老爷子大喜，晃着身子就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缘觉伸手按住了。
“这件事背后可能另有隐秘。”缘觉看着沐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老衲并不能给施主任何承诺。”
“这……”沐老爷子的神色再度凝重了起来。
……
沐初阳也收到了沐天昇打算出售那些股份的消息，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急冲冲地想要回去阻拦沐天昇。
“怎么，你的心血就这样被他糟蹋了，你却不心疼？”佟宛如作为如今与沐初阳最为亲近之人，自然要将事情给问个明白。
“送出去了，就没有再要回来的理。”沐初阳回答，“而且，事到如今，那些东西也卖不掉的。”
“哦？”佟宛如露出了不解之色。
“那可是能让我许个承诺就搞定你佟家的东西呢。”沐初阳嗤笑道，“我大哥看不出那些东西的价值，但是佟家肯定是会知道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哥前两天匆忙离开，应该就是去操心这件事了。”
“这么了不起的话，你不能自己收回吗？”佟宛如追问。
“我收回之后，照样会是一堆人盯着我来要求做这一场买卖，但是如果转手到佟家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谁会不开眼地想对佟家行那巧取豪夺之事吧？”沐初阳笑道，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我不乱动，免得你们佟家会想些有的没的。”
“但是到了最后，那些东西依然还是属于你的……除非佟家能把你的脑子挖出来？”佟宛如想到了沐初阳手里真正的筹码，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你这空手套白狼的，还真是什么好处都到手了啊。”
佟宛如已经知道沐初阳都干了些什么事了。
佟宛如在对沐初阳介绍佟家的各个势力范围以及关联着的那些人的时候，沐初阳已经对某几位能够影响到佟家决定的老人家留上了心，并开始盘算着是不是也要想办法救上那些人一命，好让那些人如刘利玔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而后，沐初阳突然发现，那些看起来身家显赫的官员之中，居然还有好些人是有一些军方的背景，并且，其中的某位，是关系到军队内部技术更新换代等方面的大人物。
沐初阳立即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掌握的这些资料的价值，并且，由于沐初阳曾经是被布兰登的军队包围和围追堵截过的，所以他是清楚地知道军队这种存在对自己的威胁的。
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沐初阳还是愿意和军方打好关系的，一方面万一自己哪天原型暴露，被军队追杀的时候自己还能试着套套近乎求条生路，另一方面则是沐初阳个人的妄想——他甚至期待将来自己要再被布兰登的军队围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国家也能派出一批人来，好将自己给重新捞回来。
于是沐初阳在向那些专家学者们兜售自家掌握的技术的时候，也是特意做了些筛选，目的就是为了配合佟宛如折腾出来的动静，尽快让那些大人物注意到自己。
所幸，沐初阳这漫天撒下的鱼饵很快就将某位老者给钓了出来，后面的事情，更是顺利得让他自己都忍不住自鸣得意了。
“就是觉得你好像一副想要入赘我佟家的架势。”佟宛如凑到了沐初阳的身边，低声敲打着，“我说真的，你要是抱了这个打算的话，可就算是违规了哦。”
“你没看出来，我现在其实是在避难吗？”沐初阳笑着回答，“嘉淞如今这形势，可真是谁进去谁倒霉，所以我还不如避避风头，等形势稍微再明晰点，再去看看能不能混到什么好处。”
“呵呵……”佟宛如想到了如今大概已经在嘉淞焦头烂额的自己的亲大哥，情不自禁地就对沐初阳的盘算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嘲讽的微笑。
……
沐初阳其实远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气定神闲，他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就是他的真实身份。
——佟宛如的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高人存在的，佟家也并不像其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根正苗红，所以，沐初阳其实一直都在等着那一位假设之中的高人出现，然后接着批八字合属相算良辰吉日之类事情，来试探一番自己的底细。
沐初阳对隐瞒自己真实身份一事并没有信心，所以他一直假设的，其实都是自己应该怎样才能在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依然还有筹码能够和佟家那些普通的人类谈条件，好将某位老人家承诺给自己的豁免权给进一步固定下来，如此一来，他便也不用再活得提心吊胆了。
“如果真的能活得王梓清之外的人类的认可，我是不是……就可以稍稍忽略掉那些关于我个人的身份归属的问题，假装自己是个人一样存在下去了呢？”沐初阳心里其实隐隐的有所期待，“毕竟，王梓清的那几位师叔，似乎也都已经认可了我的存在了。”
“或者，结果依然不会改变？”沐初阳其实仍然无法摆脱掉自己心里那些悲观的预感，“王梓清和她那些师门长辈们能够接受，主要还是因为她们本身并不会太过在意人间俗事，所以一切异常都无关紧要，我只要不是会对无辜众生有所危害便行……但是，其他人也会如此吗？”
“不可能的。”沐初阳其实完全能够揣测出普通人类那种现实无比的想法，“我是个需要吃人肉的怪物，光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那些普通人类想要将我驱赶或者控制起来了，更别说那种时候，我所能提供的消息……其价值会远远低于我这个怪物本身的——所以我会是非常好的研究对象，是需要被捕捉，被控制，甚至被长期地当做一只小白鼠的……”
“不管是布兰登还是国内……人类与人类之间，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沐初阳心底有数，“我以普通人的身份买卖消息，尚可靠着佟宛如这份装模作样的真爱来争取一些特权，继续当个能够随心所欲的自由人，但是我若被发现是个怪物，这些特权，显然是会不复存在的。”
“但是，虽然知道身份暴露后可能会遇到些什么……我也还是想要堂堂正正地求一个身份的，否则的话……”
一念及此，沐初阳情不自禁地在无人之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佟严宇到达嘉淞的时候，嘉淞几乎已经是一团混乱了，三天两头的便有人跳楼的消息，此外更是一堆一堆的人在各个广场高楼前举着横幅静坐示威着，要为自己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血汗钱出一口气，街道巷子里更是垃圾成堆，时不时地还有人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路边。
“这才多久？”佟严宇一脸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