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几天睡得太多,躺下之后,彭玉却久久不能入睡。
龙庭四面环山,客栈房间里充斥着夏夜的潮热感,现在身上又裹满了布条,更是让他浑身难受。
心里胡思乱想着,想到白天与师父在镖车上说的话,那些话里半真半假,想离开镖局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志向是什么是假的。
彭玉想到此处,心中默念道。
“其实我想做那骑白鹤游天下的神仙,只是大道虽宽广如青天,我却独独找不到出路啊。活在这物欲横流的俗世间,又如何去修习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呢……”
现在距自己感悟先天元气,进入金刚境初期已有三年。可这些年来,除武技方面有很大提高外,境界方面却毫无寸进。现在已是年有十六,若依然这般下去,数十年后,自己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
回想起前夜那气焰滔天的一剑,彭玉仍有些不寒而栗,很难想象时间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那童宜年仅仅是一个世俗江湖势力中的小头领而已,若由武功更高的人击出,只怕现在自己早已化为齑粉了。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
金刚境中期,需要将经脉内的元气运至全身毛发。在修炼武技的同时,彭玉也用师父教授的观想之法,锻炼神念。
其实有个问题他一直无法明白,自己在地府吃的那颗轮回造化丹,本就是增强神魂的。重生之后,就连自己肉身的元气都增加了这么多,为何偏偏神念并无增强呢?难道这神魂与神念还有区别?
三年时间,能引动的元气可能还不足十分之一,照此推算,只怕自己还需要三四十年才能将引动体内元气。
元气入毛发!彭玉心神一动,那天接那噬魂剑法时,隐约记得自己昏过去前有无数条小蛇欲破体而出,最后很可能也是这些小蛇暴出体外,方才挡住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的。
莫非那些小蛇就是渗入到皮肉中的元气?彭玉心中大喜,如果真是的话,那可是自己这三年来最大的突破了。
百思不如一试,彭玉即刻催动神念去引导体内元气。可一试之下,脑中空荡荡的,方才想到自己现在神念孱弱,就是指挥着身体四肢正常移动都有困难,更别说去引导元气了。
彭玉怔怔无语,无奈之下,他只得开始运起观想之法,想凝练出一些神念来。这套观想法共有三层。
第一层称白骨观。即是幻想自己皮肉尽去,筋断骨离,形骸分散,白骨狼藉不净之状,藉以知无常而除却贪欲执着之念,无痛无感。
第二层称色相观。即是幻想自己身处春宫,身边皆是琼楼玉女,无边春色,软玉温香。我心自岿然不动,无欲无念,
第三层称修罗观。即是幻想自己游荡于修罗地狱,身边俱是妖魔饿鬼,牛马蛇神,姿态丑恶,攻向自身,我自信步闲庭,无惧无怖。
彭玉强忍身体疼痛,整理衣服,端身正坐于床铺上,叩指结印,舌抵上腭,摄心凝神。
口中默念法决:“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谛观是已,当自思惟,正有纵横,诸杂乱骨,何处有我,及与他身。此想成已,观身四面,周匝四方,皆有骨人……”
足足一个时辰后,彭玉方才将这三层修完一遍。再去引导丹田元气,可惜依然空空荡荡,显然这观想法对神念提升非常有限。
这结果他倒是早有意料,彭玉一直觉得这套观想之法过于平庸。凭空去幻想,很难有自己神魂入地狱时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切感受。
而且这三层观想皆是幻想凶恶丑陋之道,而没有良善美好之意。若是心智不坚,求道不成,反倒引邪魔入体,走火入魔。
忽然想到那无上人道经可以恢复体力消除疲劳,不知恢复脑中的神念呢?经书、葫芦还有那柄蛇形短剑这三样东西,他向来都是带在身边的。
彭玉当即从行囊中将经书翻出来,摆放到靠窗的地上,再把木窗推开一条细缝。
月光透过缝隙照在经书上,暗绿色封皮上再次泛出淡淡的荧光,奇异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无上人道经五个古篆体大字在缭绕的云雾间时隐时现。
异香飘至鼻端,精神陡然一震,彭玉心中暗喜,看来这异香还真有恢复神念的功能。
那小狐狸本趴在窗台上都快睡着了,闻到那经书散发出的香气,一下就跳下来蹲到了经书旁边,呆呆的望着那本经书。不知为何,小家伙似乎对这股香气特别迷恋。
彭玉现在也没心情去理会他,自顾翻开第一页,想看看那段经书的介绍。无上人道经上的这些字形非常玄妙,而又以首页的介绍为甚。
这些年来他没事就拿出来研究,越看越是感其高深莫测。这些字形初看时只觉舒服写意,再看之时,又觉笔力纵横,如游龙鸾凤,暗合天道。近年他的九幻虚影身法精进迅速,甚至已远超纪老头,很大程度是观这些字形得到感悟。
只是上方的太极双鱼图,彭玉一直不敢去碰,这幅图似乎有迷惑心智的能力,看上几眼就头晕目眩。
可今日一打开,却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强迫着双眼往那幅图上望去,就像平日里一般,太极双鱼开始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不过几息时间,彭玉已有恶心欲吐之感。
虽然很不舒服,但彭玉还是有些好奇,想深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这图之中肯定隐藏着秘密,只是以前稍有困难他就放弃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又是比肉体的痛苦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半刻钟时间已过,这图却毫无缓解之势,反而越旋越烈。彭玉面色惨白,满身虚汗淋漓,呕吐感更是强烈,已无法再忍受。
他心念一转,想要移开目光,一转之下,那双目就像被钉死在那副图上一般,根本不得寸移。
彭玉大惊,想把转开身体以避开那经书,可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意识控制,哪里还动得分毫。
一刻钟后,太极双鱼已快到极致,最后已分不清黑白,竟在那书页上转出个黑色幽深的漩涡!
彭玉脑中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两耳轰鸣。
瞬间身体就像跌入一个幽暗空间,再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
只见眼前这片宽阔的空间里,天地似乎被一剑劈成了两半,一面是刺眼的光芒,一面则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面空中挂着一个明晃晃的月亮,可那光明却冲不破黑暗。刺眼的光明面空中挂着一个漆黑的太阳,可那漆黑却压抑不住光亮。
就在这片空间正中央的地上,却是副方圆一丈双鱼图,双鱼图中间,一团模糊的云雾正微微搏动着,仿佛跳动的心脏一般。
而自己,不论是肉体或是神魂,彭玉都很肯定并不处于这个空间里。自己就像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般,在一个不明所以之地,暗暗观察着眼前这一切!
我究竟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