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阳才露出脸儿来,显得温温婉婉,照得绿油油的野草银晃晃的。整整下了两天的雨,小河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涨得漫出河岸。水流湍急,碰到堤岸上有突出的石头,就溅起老高,浑黄的水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黄金一般。水边的野草,被水流拉扯得左右摇晃,仿佛平躺着长在水中。
我带着畅畅和子熠,走长长的路来到小河的一个浅水区。河的上端,是密集的树丛,河被大大小小的树覆盖,像一个深邃的洞,再加上小河本身就弯弯扭扭,上游只能看见大约一米远。河的下游,被密密长长的青草覆盖,只见河水打着旋儿迫不及待的钻进去再钻进去,消失不见。而这个浅水区,因为被一条小路穿身而过,河水相对较浅,河面也比其它的地方略宽,可以并排着站下两个人。而河两边的小路,刚好是平坦的栖息地,供我们放鞋子和玩具。
我裤脚都没挽就走到小河的中间,水刚好漫过小腿。水流比较急,向上走显得艰难,我手上的一个塑胶玩具,不小心掉到水里,一瞬间就被冲到了那边的水草下面,消失不见。很快,子熠和畅畅也下水了,子熠年龄不较大,大到已经知道害怕,所以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小心翼翼的下水。而畅畅,鞋子都没脱,扑通一下就跳了进来,我虽然寻迅速的拉住了他的双手,但他还是被水流冲得坐了下去,别说是裤子,上衣都打湿了半截。我们哈哈大笑,畅畅问我:“小姨,为什么水要把我冲走呢?为什么呢?”这个,我也回答不出来。
这时候的水,本来就有些凉,而且又都是山里流出来的,天气刚晴,气温也不是很高,没多久我都感觉到腿里面都开始发凉。两个孩子玩得正带劲儿,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叫起来,畅畅执意不肯穿鞋,一路光着脚丫子走回家。
我很喜欢这个耿直的小孩,从小在城里长大,现在才两岁多,可是一点也不娇气,身上充满力量,充满了北方汉子的刚毅和洒脱,像个男子汉。
7月15日
姐姐来家里了。下午,畅畅本来从昨天跟着我到现在都很乖,却突然大哭大闹了一场。光着身子站在床上说我们不该不让他尿尿,还说他不要洗澡我们非给他洗,横着眼睛伸着右手的小指头指着我们,跺着脚,嘴里叽里呱啦的大叫,说不要我们了,让我们走。大家围着哄了半天都哄不好,他后来索性爬下床出了房间,还真出了大门,穿过场院一直往小路尽头走去。两只结实的小脚踩得地上咚咚响,肉呼呼的小屁股一颤一颤的,走几步就回头望望,还不忘顺带着凶我们几句,一直走了老远,我们不跟过去他也不回来。最后还我爸爸跑到他面前,说自己被虫子咬了让他帮忙,这才把他哄回来。
这孩子,连发脾气都这么可爱,我喜欢!
晚上给爸爸(刘先生的爸爸)打了个电话,第一个七点半打的,没人接,八点半又打了一个,接了,说割草喂鱼才回来,听了不仅一阵阵心酸。刘先生的大哥养了两池塘鱼,平时又不在家,鱼都是父亲在喂。白天要忙田里地里,晚上还要割草喂鱼,父亲为了儿子,真的是尽心尽力不求回报。
我让他小心些,大晚上的,怕那些青草地里有蛇。他说没事,穿了长筒靴,我想说那手怎么办,可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来,让他们注意身体,问候了爷爷奶奶就挂了。选择了刘先生,也就选择了他的家庭,我愿意跟他一起背负起这些应有的责任,跟着他一起努力,创造条件回报双亲。
7月16日
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照过镜子了。站在窗前,拿着小小的圆镜,正对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很快就呈现出脸上所有的瑕疵。
带着整块整块黄色暗斑和红血丝的眼白,肤色暗淡的眼圈,眼睛右下方的鱼尾纹,皮肤毛孔粗大的鼻子,带着红血丝的脸颊。鱼尾纹呈放射状,从眼角一条条摆到了脸上,左眼的左下方,布满大地色的暗黄斑点,右眼的右下方更明显,有些呈褐色。下嘴唇正中间的下方,长着一颗红红的痘痘……突然觉得这不像是一张24岁的脸,这些斑点,难道不是生了小孩之后的中年妇女才会长的吗?一年前的自己,脸上有红血丝没错,眼眶暗淡有少许的鱼尾纹没错,可是没有长这么多的斑,这是正常的苍老速度吗?
我不知道,或许这一年里心中真的有太多的愁苦和郁结,日子过得太压抑,而且饮食又一直不好也不规律,自己更是常常都没什么食欲。看着身边的姐姐,小孩已经快三岁,皮肤比我好得多,不禁悲从中来。
很多的怨恨,又不知道该怨恨谁,岁它不会厚此薄彼,而他的选择和我的选择,又并不是都自私到仅仅是为了自己,其中夹杂了多少的无奈,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么,谁该为我这一年荒废的青春负责?说来说去也只有自己,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来承担相应的后果,怨不得别人;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再苦再累再怎么没人理解,也只好默默承受。
说真的,我恨我自己,恨这懦弱倔强的性格,决定我必须承受这变态的生活变态的命运,而这所有的付出最终会不会被理解被珍惜,都是未知的。
妈妈说要去看一下医生,身体上有疾病才会长斑点,她自己五十多了脸上都没长什么。我点头应允,可是,能治好吗?那心里的创伤呢?
或许是人生就是这样,不停的经历不停地成熟不停的苍老,然后死去。途中经历的各种辛酸苦辣,才是真正的收获。
我至少还有时间和精力端详自己,很多人为了理想、追求、家庭,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对着镜子笑一笑,想想我的梦想,想想我每天所干的事情,想想我充盈的心,我发现自己依旧青春、充满活力。
6月17日
今天是丫头哥哥的婚礼,男方这边要办酒席,还要派人去迎娶新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农村的习俗,一个姓的就是自家人,要去帮忙,妈妈天没亮就去了。
我是上午过去的,到那里的时候,来的客人还不是很多。妈妈在帮忙切菜,爸爸在忙着收礼钱记账,家里的女主人已经忙得顾不上招呼别人,只见她匆匆忙忙一会儿进一会儿出,脸上时刻挂着灿烂的笑容。我在院子和屋子里转来转去,好像什么也不会,哪儿也插不上手,只好到处晃悠,充分证明着自己的多余。
坐在塑胶板凳上,烤着热辣辣的太阳,看各种各样的人在自己眼前穿梭。有实心实意帮忙的;有说着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干着活儿的;有喝着茶水打着扑克的;有逗着小孩儿的;还有抽着烟看着杂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种表情各怀心事。
像我,虽然脸上挂着木讷的微笑,可是心里,根本就在思索和想象以后自己的婚礼现场。说不定现在想着蛮激动,真到那时,却激动不起来。就像思念得久了,往往就只剩下思念本身,等待得久了,就只记得等待的艰辛。
有人说,做新娘的那一天,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一天。我常常想,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曾经做过新娘的人说的,迄今为止,我总觉得自己最美好的那天是与他相见。下飞机的我怀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携带着一副装逼的淡定躯壳,一步步不紧不慢的向他走去。可是对于婚礼那天的自己,我却没有信心能赢过喜悦幸福和忐忑,傲慢着走向他,仿佛一位女王。
最近一直看到同学们不停的更新婚纱照,刘先生说回来也拍,我却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热情”以前,希望不管费用的高低,只想他能带我去拍最好的,而现在,都无所谓拍与不拍了。因为那笔钱,我们其实还可以用来干嘛干嘛,做一些真真能改善生活舒适度的事情,毕竟真正的幸福,并不留存于这些表面现象。而且它的实用价值有多大,我真的不太能看得到。
其实这很矛盾,因为我也并没有高尚到说发自内心的真的是什么也不想要,虽然跟他领结婚证,他真的只给我买了一盒薯片庆祝,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在婚礼的时候,他能亲手为我戴上一枚漂亮的钻戒,最好是大颗的。
好吧,我虚荣我虚伪我矛盾我闭嘴,啪啪!
7月18日
每次看完微博,总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已经被别人抢先一步说了;自己想表达的情感,已经有人替自己表达了。自己,再也写不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句子,再也无法用自己的语言道尽自己的酸甜苦辣与辛酸。
其实生活是平淡的,每天吃饭睡觉打扫个人卫生,然后看看窗外,想想曾经,写写日记,并没有像我们说的那样苦不堪言。只是对于这一生来说,我还年轻,我心中还拥有年轻人所拥有的太多理想,或者说欲望,我不想二十出头的自己,把日子过得,像一个已经在这世界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花甲老人一样。所以,才会郁郁寡欢。
这是一种浪费,是一种扼杀,一种缓慢的死亡。在最应该潮气蓬勃的年龄,看着自己迅速消逝的青春和逐渐远去的憧憬,每天无奈的在窗前徘徊,感受孤独它如影随形……
这真可悲。
话说有一只猴子,肚子被树枝划伤了,流了很多血。它见到一个猴子就扒开伤口说,你看我的伤口好痛。每个看见它伤口的猴子都安慰它,告诉它不同的治疗方法。它就继续给朋友们看伤口继续听取意见,后来它感染死掉了。一个老猴子说,它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痛,说一次就复习一次,不如自己默默愈合。难不成我要做这只猴子?
7月19日
在朋友的建议下,突然开始整理书籍。在整理的过程中,却找到很多很多自己以前的日记,还有04年自己写下的一本诗集。
我很吃惊,大致的翻了一下,从04年10月2日到11月28日,我一共写了26篇类似“诗歌”的东西,有的短到只有四句,也有的有二十几行,统一是用的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字迹很工整娟秀,在每一首的下面,都著有日期。我压制着兴奋的盖上本子,想要细细的读一遍,一点一滴的去回忆。
咖啡色的本子上,画有一个拿着信封的卡通女孩,她身后还跟着一只瘦弱的长着长长的尾巴的,愁容满面的猫咪。本子的右下角,贴有小小的一张粉红色云朵状的纸片,上面用纤细的蓝色圆珠笔写着:“诗,是从天而降的惊喜,直到我在纸与笔之间发现了你……”
我算了算,那年我才16岁,并没有受到任何专业乃至非专业性的写作培训,24岁的我,很好奇那时候的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东西。从第一篇开始,题目是《无意》,虽然都是很直白简单的话语,可也有让此刻的我倍觉感动的句子。例如:“偶尔会想起你,那种无意,从指尖流入心底……”末尾,还盗用了名家的句子:“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将邮票贴在胸口,想要将心邮寄给你。”
那之后所有的句子,也只不过都是一个纯真的少女,想尽办法表达着心中悸动,虽然那种悸动是如此的短暂而不真实。其中有一首诗里几句我很喜欢:“当你无意回头,目光相撞,我的心里迸出火花,燃烧,就在脸上。”
有一首让我忍俊不禁的,题目叫《等待》,是这样写的:
“我在为你心跳,
我在注视你的后脑勺,
你却不理会,
尽情你的说笑。
恨不能用眼光敲敲你的背,
恨不能用目光将你挠挠
啊,坐在前面的你,
何时才能回过头来瞧一瞧。”
很显然这种悸动匆匆就结束了,因为11月28日,我在本子的一整面纸上写了这样的两句话:
“结束了。”
“早该结束了。”
我都忘记了那个“你”是谁,甚至也忘记了那无疾而终的喜欢,是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终。会不会,压根就是我自己将日期写错,或是看多了闲书,想要模仿着写诗胡乱杜撰出来的。细细的回忆之后,我虚伪的在日记上写下这几句。
本子后面还有十余篇其他内容的“诗”,写着少女对生命的迷惑和闲愁,还有对亲人的思念,例如:“任风推开窗户,任星光悄悄跺进房屋,任思绪,在这夜色里曼舞,我,站在窗前,思念远方的哥哥。”日期是04年12月10日。
我将本子中间的那些纸张撕掉,心中不禁为现在的自己惭愧。那时的自己,就已经懂得隐藏,懂得宣泄,懂得提得起放得下,更懂得家人的重要,可是现在,我竟总是将掌控自己情绪的钥匙放在别人手里,终日郁郁寡欢。
昨晚做梦,跟刘先生走长长的楼梯,我突然摔倒,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断三根手指。刘先生责怪我走路不小心,丢下我扬长而去。我还看见,他在远远的大门口,与陌生的男女说笑。心里像是灌了铅,被痛深深的纠缠,醒过来仍觉得难以呼吸。在梦的世界里,被他厌恶和抛弃对我而言,仿佛是超过所有,让我觉得是最可怕的事,当它来临,恸哭和结束生命,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躺在漆黑的世界里,我好难过,打开手机,它显示凌晨两点多。我无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脸,想将难过驱赶,泪水却从指缝里流出来。
没有人告诉过我,为什么梦里的难过,会那样真实。
其实有什么呢,就算真的发生了,爬起来自己去看医生就好了,就像他说的,不过是梦。16岁就能在日记里写“别因为独自散步而流涕伤心,人生本就是自己的独行”,为什么现在的我却不能明白?
刘先生,对你,我到底是有多爱多依赖?而心里,又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心结?
7月20日
我说:“在机场接到你的时候,我要狠狠的甩你两耳光再抱紧你。”他说:“甩,但是我现在又胖又黑,你可不要甩错了人。”我不禁鼻子一酸。是啊,我的痛苦辛酸,都可以想成是他造成的,我可以甩他两个大耳光,可是他的辛酸痛苦是谁造成的呢?他又能甩谁两耳光?我不心疼他体谅他,还有谁能够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