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她的生活一直都不好，”幸夷扇接过罗琦递过来的纸，擦去眼中蒙出的泪意，怔怔的看着窗外的路牌，“她对我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不愿让我去看她，说我是打扰她的生活。”
可今天从电话里听，母亲的生活似乎并不好。继父酗酒爱家暴，还有一儿一女，这样的生活会如何好？
副驾驶座上的罗琦，回头看了一眼幸夷扇，感叹道，“想想在高中的时候，我去你家，那时候觉得阿姨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妈妈了，那个皮肤好的呀……看现在，她的照片，也苍老了好多，要不是名字在那里，我真看不出是以前的那个阿姨。”
幸夷扇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侧影，贾静扎着一个低低的发髻，两边有几缕头发垂下来，神情有些疲惫，她正在提一小罐煤气，满脸沁着汗水，眼角也挤出了好几条鱼尾纹。
都这样老了……
看着照片上如此沧桑的母亲，幸夷扇的心情是百感交集。她在自己最需要母爱的时候，从来没有给过母爱，不冷不热的，按理说，自己是应该恨她的啊，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现在过得不好，心情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一旁的席穆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长臂，温柔的揽她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的说道。
“好好睡一觉吧，睁眼就能看到妈妈了。”
幸夷扇睫毛轻颤，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好。
路上，封子寻越开越颠，很明显地址说的地方，在B市并不是一个发达的区域，城区的沥青大道也没有，只是老旧的水泥路，偶尔还有些破碎了的，年久失修了的坑坑洼洼，车开的一颠，幸夷扇睁开了眼，迷迷蒙蒙的看了下窗外。
“到了？”她抬起头，坐正了身。
正在看笔记本的席穆卿，合上了笔记本，黑眸扫了一眼窗外，“应该快到了。”
“前面就23号了。”封子寻看了看门牌号，准备停车。
车停，目光投出去，入眼的是个低矮的平房，灰白色的瓦，墙壁上攀折着老旧的枯藤，其间夹杂着些青黑色的霉点。
大门打开着，门口正做着一个妇人，盘着腿，正在剥毛豆，身边还有些咕咕叫唤的鸡。
见有生人下车，鸡群立即扑腾着翅膀，几下就跑了。
妇人也因此听到了动静，抬起头，便看到了玛莎拉蒂，她的目光落在车牌上，眸光微微一闪，手中的动作停滞，呆呆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
“阿姨……”封子寻和罗琦走在最前面，最先叫人的是罗琦，她认出了这正是当年的贾静。
尽管贾静穿着一套老旧的黑色袄子，上面还溅着几个黄色的污点，腰间围着一条绿色的围裙，脚上趿拉着一双毛线拖鞋，头发有几缕发白，只是随随便便的用头绳扎着垂在脑后，但罗琦还是一眼看出来，这个打扮土里土气的女人，就是当年富甲一方的幸家夫人。
贾静眼神躲闪了几下，透过两个人的空隙，看到了后面一身米色大衣气质沉静的年轻女人。
她嗫嚅了几声，神情有些懊丧，嘴角抿了抿道，“你们……来了。”
贾静说的是B市方言，幸夷扇一时没听清，但从她的表情的，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感到有些难过。
母亲早已被B市的农村方言同化了，再也不是她印象里总会穿着各式花色旗袍的精致女人。
“妈……”幸夷扇张了好几次嘴，在贾静擦了半天手后，忍不住喊了出来。
贾静浑身一震，神情怔怔，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猛地她慌忙转过身，飞快的说道。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席穆卿手里的确拎着东西，是几瓶陈年的老酒，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妈，这是孝敬给爸的。”
“你……”贾静忽然皱起了眉头，眸光有一瞬间不悦，“送什么酒，他喝得够烦了！”
这时屋内，正在看电视的张伟，歪在床上，早已听到了动静，睡眼惺忪的从床头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大裤衩，套上后歪歪斜斜的走出来，睨着眼，看着一行人，哼了哼鼻子。
“这就是你那个死男人女儿的老公？”
“大伟……”贾静脸色微微涨红，面色有些难堪，“你先进去看电视吧，他们坐会儿就走。”
张伟腆着肚子，拍了拍后，眯着纵欲过度青色的眼，冷笑道，“来都来了，干嘛不好好招待，让我看看，我这女婿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张伟是个精明人，他一出来，便注意到了一身气度不凡的席穆卿，还有他手上拎了几个盒子，他看得很清楚，那附近的几个大佬，嘴里常说的那几瓶，和他现在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好酒，这么名贵的东西，他怎么能让到嘴边的酒给轻易跑掉呢？
贾静一看张伟眼底露出的渴望，便知他那占便宜的小心思又出来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往屋里走。
“来来来，进来坐，你们都站着干嘛呀？”
在场的四人也不傻，看出张伟的态度，只是在乎那几瓶酒。
幸夷扇此刻却被席穆卿的智慧给惊讶到，怪不得他要带这几瓶酒，她本来预料到，这继父会赶他们出门的，没想到就因为这几瓶酒，还给了他们好脸色。
席穆卿对幸夷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叫对症下药。
幸夷扇点头，随后进了客厅坐下。贾静在电视柜里掏了掏，终于找出小半袋瓜子，倒在了茶几的盘子里。
客厅很小，沙发也只够坐五个人，来了他们四个，张伟一直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坐在一个单座沙发上，而贾静只能搓着手，尴尬的站在一边。
张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说吧，你们来肯定是要求我什么事。”
这会儿罗琦炸毛的性子，被张伟的态度给气到，不免替贾静打抱不平，“叔叔，我们是来找阿姨的，能不能先请您回避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