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和孙大姐合伙开起了姊妹伙川菜馆。俩人投入置办厨房用具的钱和房租钱都记了账，算是合伙开店的股份。每天天不亮，玉儿就起床坐上摩托车到农贸市场去，采购蔬菜肉食，孙大姐负责与本地人谈论价格，评论菜质。买完菜骑着车拖回来。孙大姐和莫姐负责洗菜、切菜、分菜，玉儿做早饭，蒸上包子、馒头，煎上油条，熬上米粥。得财仍然是回工地食堂吃早饭，继续在工地上班。
上班前，是人流第一波高峰期。路过的人有进店买了早点坐着吃的，也有买了提在手上边走边吃的，许多人说：“嘿，这个店开得好，早上可以多睡会儿了，不愁吃不上早饭了。”第一波忙完，一般时间就到将近十点了，将店铺整理清洁一下，锁上柜台，留下莫姐做点杂活，玉儿和孙大姐回房可以短短地补一个多小时的瞌睡。第二波用餐高峰期在上午十一点半至下午两点，一般有三四桌客人，根据口味不同点菜，以家常菜为主，一般情况是玉儿炒菜，莫姐按玉儿的吩咐配菜，炒好后由莫姐端上桌子客人吃；孙大姐负责倒茶送酒拿饮料等，在客人离店时收钱记账。下午三点到五点左右一般又可以补一下午觉，有时又要骑车上农贸市场去，再买些蔬菜、鱼肉，五点过后又回厨房，将蔬菜洗净切好，分装在不同的盆子里，像土豆丝、野菌子之类还得用清水泡着，鱼用水缸养着，天热时还得充上氧气，客人来了点了鱼要当面称秤，及时剖杀。晚上六点到九点半又是一波用餐高峰期，三个姐妹往往忙得大汗淋漓，餐厅里装了空调，客人可以慢慢地吃饭喝酒，厨房里却热火朝天，玉儿安装的电扇排气扇不得不全部打开。
有时得财下班回来，看到三个女人忙，主动到厨房帮忙。玉儿笑他，说：“现在晓得心疼老婆了呀？”
得财说：“反正回到楼上也只有看电视，一个人一点劲都没得，不如跟你帮帮忙，看着你心里舒服。”
玉儿嗔怪道：“哟，看你学得花麻鸟嘴的。啥时候开始说起人话来了？”
得财得意道：“嘿嘿，一直说的人话，你不当人话听罢了。”
这天康哥请国土局的几个科员，专门把客人带到了玉儿的店里。
康哥说：“玉儿，把你们拿手的菜尽管弄上来，今天的客人对川菜充满了好奇，我要叫他们记住什么是川菜，把川菜的麻辣特色深深地刻进他们脑子里。另外有啥好烟，拿桌前来给每人发一包。”
玉儿答应着，称鱼剖杀后，做了一个麻辣水煮鱼，炒了辣子鸡丁，尖椒肉丝，又做蘑芋鸭子，飘香猪排，盛了一大碗炖藕清汤，麻婆豆腐，夫妻肺片，配了几样小菜，大家喝酒吃菜，推杯换盏，筷来勺去。吃得舒服，聊得投机，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康哥要结账，玉儿坚持不收。康哥说：“做生意没有熟人不收钱的道理，你这样做，我今后的客人咋再好带来？我是觉得到其他地方也是吃，到你这里也是吃，赚钱的事为什么不搭上老乡哩，为什么不往熟人这里来呢？”康哥喝多了，话说得有些罗索。
玉儿说：“在工地上康哥照顾不少，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今天这顿饭算是玉儿请你的，今后还望康哥把客人多带到小店来照顾生意，玉儿就心满意足了。”
康哥说：“我们当地的卤菜很有特色，口味在全国也算好的，玉儿你们找家乡的人寄个卤药单子过来，我相信会有买家的。”
玉儿说：“我也这样想呀，可一般人是不会告给别人药单的。康哥你神通广大，你帮妹子想想办法吧。”
康哥笑了，说：“玉儿妹子，算盘打得精哟，一顿饭就要换个单子，好划得来的买卖哟。”
玉儿也笑了，说：“我知道康哥有的是办法，不请这顿饭求到你门下，你也会帮妹子的，是不是？”
康哥哈哈大笑，说：“玉儿，你这么聪明不出来做生意真是可惜了，庆好你自己迈出了这一步。好吧，这事包在哥身上。下周给你回信。”
康哥回去后给蒋华打了个电话，又给高英说了这事，求高英找两个当地名气大的卤菜单子。
康哥在电话里说：“县长嫂子，还记得我么？我是华建康。”
高英打着哈哈，说：“华大老板，你是我们小县的骄傲，有事尽管吩咐，高某愿为你效劳。但不能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哟。哈哈哈。”
康哥也跟着打哈哈，恭维道：“哈哈，嫂子真不愧是做县长的，华某还没开口就晓得有事相求了。”
高英呵呵笑，说：“华大老板，首先要纠正一下，高某不是县长，也还没开会选举，坊间的传闻不可当真哟。好吧，言归正传，说吧，有啥事吩咐高某效劳的？”
康哥连忙接道：“选举嘛只是个程序噻，迟早的事。那我就长话短说，华某真有件棘手的事请大县长帮忙哩。我们这里有个老乡开个了食店，生意还可以，但想把家乡的卤菜也在这边试推广一下，可苦于没得卤药单子，想请高县长帮个忙哩。”
高英道：“华老板，你也晓得这是人家的商业秘密，有的人的单子是申请了专利的，别人使用一是要经同意并签定使用协议，二是要给一定的费用。”
康哥忙说：“嗨，高县长，我知道比较麻烦，所以才来求你这尊大菩萨噻。你可能也晓得玉儿前头不久死了男人，她现在立志创业，我们得帮她一把，你说是不是？上次我到她店里喝高了，夸下海口要帮她找到一两副药单子，我知道在家乡只有求你才行，别的人我都信不过，你可是女中精英人中凤凰，玉儿不是也想成为巾帼豪杰嘛，我代她求求你帮一把吧。”
康哥的话说得很真诚，加之玉儿的遭遇高英也听说过，都是女人，高英心里对玉儿充满同情，答应康哥：“那我试试吧，什么时候要呢？
康哥连忙说：“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这种难事对于快要升副县长的高英来说，也不是登天的事。她把司机叫来吩咐下去，又动用原国税局同事朋友的关系，两三天就秘取到当地张鸭子和姜烧腊的卤药单子，用短信发到了康哥手机上。康哥一边回信谢过高英，一边将短信转发给玉儿，并吩咐她多到几个中药店买药材，不要把配比流传出去，必须严守商业机秘，玉儿遵命而行。
不久，姊妹伙川菜馆又有卤菜卖了。卤出的鸭子、猪心舌、鸭肠、鸭脚板喷香扑鼻，一端出来，老远就嗅到了香味儿。食客们寻香而来，生意又增添几层，下班的打工仔打工妹们，也买了带回家去吃，生意越发火曝。
几周下来，玉儿跟卖菜的、卖米的、卖鸡鸭鱼肉的贩子们都混熟了，大家彼此留下电话，店里缺啥东西时给对方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就称好秤，叫摩的司机送到店里来，玉儿和孙大姐再不用为买东西在农贸市场里浪费时间了。玉儿在流水账上给贩子们记着账，随时可以上门来结，也可以一周一结，大家彼此方便，又互相照顾了对方生意。
玉儿觉得很累，但很快乐和充实。月底把电话打到家里，叫儿子来接电话问儿子的学习情况，身体情况，也问问公公婆婆的情况，常常一个电话要打半个小时以上。可一放下电话，还是觉得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玉儿就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上下次要给儿子说的事。
一天，晚饭时分，来了四辆摩托八个壮汉，一个光头，其他个个平头，膀圆臂粗，胳膊上纹着狼鹰，径到店里，点了酒菜，猜拳行令，高声喧哗。旁边的客人见了，匆匆吃毕结账走人，新来的客人到店里一看，也退出来，买点卤菜匆匆而去。玉儿觉得蹊跷，问孙大姐怎么办。
孙大姐说：“看样子是黑社会收保护费的，见哪家店生意好就往哪家店来。这附近几条街都是他们的地盘。不过，现在人家进了店，就是店里的客人，还得把点的菜品及时送到桌上去。看看再说吧。”
吃喝过一阵，光头喊：“老板娘，来碗龙凤汤。”
孙大姐用本地话跟他说：“小店没有，再说现在这天气也买不到长虫。”
光头嘿嘿一笑，说：“嗬，还是本地人开的店嗦。本地人嘛，就更应该知道我们江湖上的规矩噻。来，老板娘，过来陪哥几个喝一碗。”说着把啤酒碗砰地一声顿在桌上。拿眼斜视着孙大姐。
孙大姐冷笑道：“我怕你喝不过。来个单挑，敢吗？”玉儿吓得直拉孙大姐衣袖，孙大姐夺落，径向一群汉子走去。
光头受了挑战，在众人又不能丢了面子，毫不示弱说：“咋个挑法？”
孙大姐说：“一人一件，自开自饮，先完者胜。”说着，一手拧一件啤酒，哗啦一声搁在桌前。
光头唬了一跳，出道以来，他还没见过有如此豪迈的女人，但是他觉得喝啤酒是自己的强项，哪会败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上。便说：“好，接受挑战。输者要付出代价哟。”
孙大姐说：“好，一言为定，一对一，你们八个人中随便选一个出来。”孙大姐声音洪亮，气势非凡，每个字像从她嘴里蹦出来的一样，又补充道：“先离桌子的也为输。”
玉儿见状，怕孙大姐惹出麻烦来，连忙叫莫姐往桌前送卤菜，自己悄悄躲进厕所给康哥打电话报了信。
当玉儿回到桌前时，喝酒才刚刚开始，只见孙大姐面前一打啤酒瓶已经全部打开，正一手一瓶往面前的盆子里倒酒。光头喝的高山流水，左手一瓶正往自己嘴里倒，右手一瓶已攥在手上，那边刚完，一边放瓶子，一边又抓一瓶在手上，接着用牙一咬启开瓶盖，右手这瓶又已经打开，又直接往嘴里倒，肚子里像有一个水桶一样，啤酒经喉头直接流进去了，泡子都不冒一个。光头已经喝完了两瓶了，孙大姐才刚倒完十二瓶酒，满满装了两盆子摆在面前。玉儿为孙大姐捏着一把汗。
只见孙大姐端起一盆啤酒来，先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盆子举起，像一条瀑布一样，酒顺着喉头一直流进了肚子里。喝完一盆，光头也刚好喝完六瓶，但光头的进度明显没刚才那么快了，但仍在用牙咬瓶盖。孙大姐稍停了一会，拉出个长长的饱嗝，接着举起了第二盆。看着两人斗酒的平头汉子们，已经忘记了吃菜，眼睁睁地盯着。
孙大姐这次是慢慢地喝，但也明显比光头快，看到光头开最后一瓶时，孙大姐站起来，一饮而尽。汉子们不由得鼓起掌来，光头觉得丢了面子，啪地把最后一瓶扔了出去，啤酒瓶砸在门口，像扔出的一颗手榴弹。接着应声冲进来一个汉子，高声嚷道：“哪个在发酒疯，乱丢乱扔。”
光头醉眼迷离，吼道：“老子丢的，咋啦？”等睁眼看时，眼前已经黑亚亚围了一圈人，手上拿着木棍、砖刀、铁棒，肌肉饱满，精神旺盛。康哥带着工地上所有乡亲已经赶过来了。
得财冲到最前面，一把抓起光头衣领，吼道：“想吃霸王餐吗？说呀，是不是？”砖刀在桌子上一磕，筷子勺儿乱飞。
其他七个汉子想站起来，都被康哥他们两三个按一个按在座上，不能动弹。光头见状，连忙使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架式，抱拳在胸，说：“各位大哥别误会，我和这位大姐斗酒，我喝输了，本来以为喝赢了可以赢一顿饭钱的，好好，愿赌负输，我们给钱，包括大姐喝的这件，都算到我们头上。”
光头又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身边那人连忙摸出一叠钱来放在桌上，玉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接那叠钱，孙大姐却拿起那叠钱到柜台前，算了账，找了零，拿来放在那人手上，说：“酒钱各算各的，你们的你们付，我喝的我已经扣除了。”
得财这才放了手，其他人都松开了。纹身的汉子们刚走出来，一辆警车已拉着笛刚好停在门前。其实这车是孙大姐斗酒前悄悄给自己男人打了电话，本是叫男人来帮自己解围的，可男人临来时到派出所报了警，并跟着警察一起来了。一名戴眼镜的警察下车就问：“听说有人在姊妹伙店里闹事，是哪些人？为什么闹事？”
玉儿忙说：“哦，我是店里的人，这里没闹事，是几个人斗酒，喝多了。”
警察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店里人多的地方了，又见康哥一群人手上拿着家伙，并没太注意身边的几人，光头他们见事不妙，开着摩托车溜了。玉儿将几名警察迎进店里，把刚才的情况向警察汇了报。眼镜批评道：“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来这么多人是想打群架么？万一真打起来，人多容易受伤，店里也会砸个稀烂，那样的话，你们今后还怎么做生意，嗯？”
玉儿忙点头，康哥拿出烟来敬给警察们，警察们听了情况，鼓励玉儿她们大胆做生意，不用担心有人来闹事，并把派出所的电话和所长的电话都留给了她们。玉儿心里好感动，要留警察们吃晚饭，可他们水都没喝，交待完就开车走了。孙大姐又把自己男人埋怨了一遍，生气地说：“没什么大事啷个要报警嘛，你以为警察只为你一家人做事嗦？”
胖男人嗫嚅着说：“我不是担心你嘛。”玉儿也忙给胖大哥说好话。
康哥招一下手，乡亲们都离开店往回走，玉儿忙撵出来，拉着康哥要大家都吃了晚饭才走，并表示自己请乡亲们。康哥说：“玉儿，改天我带乡亲们来吃饭。你看菊儿和燕子把饭都弄好了，我们不回去吃，倒掉多可惜呀。”
大家都是农村人，听说要倒掉粮食，心中皆不忍。玉儿说：“可我三番五次地麻烦大家，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呀。”
康哥说：“说那里的话哟，都是竹山乡大山里出来的人，我们谁跟谁呀？”
玉儿含着热泪说：“各位乡亲，改天一定同康哥过来高高兴兴地喝场酒，算我玉儿求你们来吧。”
乡样们嘴上答应着，一路上讨论着刚才的事往回走。有的人认为是人多的力量，有的人认为是穿草鞋的不怕穿皮鞋的力量，有的认为是警察来得及时的力量。众说不一，欢喜而去。
玉儿目送着乡亲们远去，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一会儿孙大姐进了厕所，哇哇地开始吐起来，胖男人跟在她身后，焦急地问：“孩他妈，你没事吧？”玉儿听见动静，和莫姐赶了过去。孙大姐吐完，用冷水抹了脸出来，脸色惨白，如病了一般，玉儿忙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输点水什么的。孙大姐摇摇头，说上楼去睡一会就没事了，好久没这样喝过了，功力没年轻时能了。
玉儿和胖男人扶孙大姐上了楼，扶她躺下，玉儿又留下胖子在楼上服侍。玉儿和莫姐来楼下忙了一会，收拾干净，又给孙大姐煮了宵夜，端上楼来，胖男人和孙大姐吃了。玉儿又观察了一会孙大姐情况，才放心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