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开学前，梅子和儿子也探完亲回到了竹山村。秋野的竹山，在秋阳的照射下，竹叶泛着粼粼的光芒，金风拂过，绿浪滚滚，波涌浪翻的样子，刹是好看。田野里秋收后的稻谷茬已经长出嫩绿的禾苗，几条水牛正在田里悠闲地啃着嫩绿的禾苗，放牛娃躲避在竹林里或桐树上乘凉，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或呼朋引伴的喊叫声；山坡上玉米棒子、高粱、大豆早收回了家，土地裸出黄黄的本色。梅子觉得这山、这小溪、这田野都是格外的亲切。
何源从乡里开完会回来，召集大家开了个村民大会，传达修高速公路过境乡上要求大家支持的会议精神。因为高速公路要从秦芬她们家不远的屋后穿一条隧道到山的那一边去，据说山的那一边已经动工了，他们是两头打，中间会有贯穿巷子，但各是一条道，今后车子从这边进洞，从那边出去；另一条隧道车子从那边进去这边出来，每条隧道有千多米长，听说要施工一年多时间。
何源说，修路占了谁家的山林、田土，以施工完后实际丈量的面积赔偿，另外各家各户收拾好庭院，看施工队到谁家居住，要提供仅可能多的方便。散会后，何源又到秦芬和酒仙两家，吩咐两家把家里宽敞的房屋规整一下，腾出半边房屋或大部分房屋给施工队住。
次日施工队在一姓王的队长带领下进场了，同来的还有乡长李言带着乡村两级部门的人员，大小车辆停泊在水仙家门前的公路上，蜿蜒百多米长。王队长他们的施工队选好秦芬家和水仙家做为住宿和用餐的地方。因为水仙家是新修的房屋，施工队将技术测量人员安排住在水仙家里，王队长和作业人员住在秦芬家里，便于每天排工排活，由于秦芬家离施工洞口最近，只几十米，王队长便定在秦芬家用餐，并请水仙妈和秦芬做厨工，请水仙爸每天采办蔬菜肉食。另一施工队是地面架桥，从村外往里修，便分散住在其他村民家里。
水仙爸借着酒劲问工钱怎么个付法。
王队长站在秦芬的院坝里，抽着烟，想了一会，反问道：“你们觉得给多少合适呢？”
水仙爸说：“秦芬，你说吧，你在外面打过几年工，见多识广。反正给少了不成。”
秦芬想了一下，就是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觉得要多了不好意思开口，要少了自己又划不来，犹豫着。
王队长丢了烟头，哈哈笑着，说：“嘿，要钱不害羞，害羞不要钱。这样吧，我按我们以往在外施工的贯例说说，你们看满意不满意？”
说着王队长看看大家，大家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他，秦芬看到瞎眼婆婆都拧着耳朵，在仔细听着。只见王队长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又招手要水仙爸妈、秦芬、何源等人坐下，接着说：“我也是从农村读书考出去的，上完大学到了地质队，地质队搞改革时，我拉起了一支自己的施工队，我对农村有着天然的好感。我要回报乡亲们，所以你们喊的价，只要合情合理我从来不讨价还价。”说着，王队长又点燃一支烟，又散烟给水仙爸和何源，接着说：“这样吧，老杨你每天采买蔬菜肉食，要早起上街或到各家农户家里收购，比如你们这里喂的鸡子鸭子或腊肉什么的，农户家里的蔬菜也要得，按市场价买回来，每天我们有个姓肖的技术员来验收，然后才交给厨房加工。比较辛苦，每月给你三千元的工资，跟我们工作人员一样，包一日三餐，你看咋样？”
水仙爸听得这个数字，笑着说：“呵呵，比何源当村长的工资都高了，”便满口应承，“要得，要得，还包吃呀？好，真是太好了。”
水仙妈看男人笑逐颜开的样子，也笑了，说：“别光顾着高兴，王队长交办的活儿要做好，不要缺斤少两的，免得别人说你又拿工资又占人家便宜。”水仙妈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看到秦芬婆婆也在微笑，额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水仙妈想，自己和秦芬的工钱肯定比男人少不了多少。
水仙爸也是一脸笑，保证认真工作，还开玩笑说：“嘿嘿，我还有老来福哩，将近半百了还有工做，真不错，真不错。”
王队长又说：“杨嫂子和秦芬主要做厨房里的工作，每天围着灶台转，也累，仍然跟我们吃，每月每人也发三千元的工资，我们虽然每周只休息星期天一天假，但放假了你们也要做饭给大家吃，你们每月基本上是满勤，又没得加班工资。星期天一般还得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更够你们累的了。你们满意不满意这个工钱呢？”
水仙妈看了看秦芬，秦芬又看了看水仙妈，俩人都点了点头。瞎眼婆婆看不到两人的表情，着急地说：“芬，我看不错了，你就不要贪心了，答应了吧，在家里做活挣钱，既照顾了我和军军，又每月都有进账，多好的事呀？”
秦芬赶紧说：“妈，我已经答应了。”大家一堂笑，婆婆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呵呵玩笑道：“你答应了我没听到，欺我眼瞎不是。”秦芬忙说：“妈，我哪敢呀？”心里乐开了花。
王队长又看了看何源，说：“何村长，在你们地方上施工，你就是土地爷了，以后少不得遇到一些扯皮的事要你出面协调。当然我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会感谢你的，到时我每月给你点辛苦费，还望你多多关照哟。”
何源笑容可掬地说：“王队长走南闯北的，什么样的场合没经历过，只要有用得着何某人的地方，只管开口，何某人一定效劳。李乡长也吩咐过我，要我多多配合王队长的工作哩。”
王队长笑呵呵地点点头，说：“那好那好，多谢多谢。”
王队长又说：“秦芬，你们家的电线我看不够粗，我们准备投入点钱把你家的电线换了，另外还得买台大洗衣机，可能还要打一口水井，楼上房间我去看了，比较热，准备安装几台空调。你看需不需要写个协议？”
秦芬想你们走南闯北的人就是讲究，便随口说：“写啥协议哟，你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只是我拿不出来钱，到时从我工资里扣吧。”
王队长打起了哈哈，说：“哦，你误会了，钱由我们出，洗衣机呀、空调呀、热水器呀，等施工完后，我们离开时就送给你们了。”
秦芬吃惊道：“啊，我不是捡大便宜了？”
王队长说：“便宜有点，不大。另外呢？我们投入的电线等等都是无偿的，当然我看了杨兄弟家里新修的房子，他家完全就不用换电线。房租方面你们就便宜点，每人每月交个百十元，一家里住十几个，每家每月也有两千来元的房租收入，你们每周只抽空帮他们的床上用品换洗一下。电费由我们队上出，包括你们自己家里的生活用电，我们也付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秦芬虽然在外打过工，但这么好的条件是她原来没有遇到过的。不好说什么，水仙爸说：“我那里就不说了，反正我在家里，这边哩我就多句嘴，”说着，试探性地看看王队长脸色，王队长抽着烟正专注地望着他，微笑着，水仙爸接着说：“秦芬家里是老人和小孩，只她年轻少妇一个，希望王队长的工人们不要打啥歪主意。”说得秦芬脸都红了，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王队长笑着说：“杨兄弟说得对，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不准他们进女眷的住处，这个请你们放心。”
水仙爸连忙说：“那就好，我只是帮她把丑话说到前头，免得到时闹得不愉快。”
王队长说：“我会给他们招呼的，谁不听招呼，我叫他卷起辅盖卷滚蛋。”
当天，王队长给了水仙爸两千元钱，叫他上街多采办些吃的，晚上要给大家吃开工头顿饭。又给了水仙爸一个挂包，吩咐挂在身上，装钱和买东西的账单，要求每买一样记一样。又进了厨房，说光是现在的东西只够家庭用，人多了，又要求多买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何源说他用摩托车帮着拖一下水仙爸，不然他买多了东西背起吃力。
王队长笑着说：“好，明天开始请何村长教一教杨兄弟骑车，骑会了给杨兄弟配辆买菜的摩托车。施工完后就送给杨兄弟了，只是杨兄弟喝多了酒时不要骑车就行。”
水仙爸连忙又说些感谢的话。然后高高兴兴和何源上街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周，秦芬家比过节还热闹。施工队拉水泥、沙子、碎石和设备进场，就从水仙家旁边开始一直扩路进来，经过秦芬家门口又一直通到开工的隧道口边，为了不陷车轮，他们把公路一直硬化到秦芬家院坝里，说是要在秦芬她们家院坝里和混凝土，怕材料和设备丢失，又把秦芬家院墙砌高了加固了。腾出来的房间，楼下原来俊峰和婆婆住的房间都用砖砌了大炕，上面辅上垫絮和席子，枕头和被子往上一放，每人一个床位。王队长说，施工完后，他们会撤掉大炕的，如果房主愿意保留也可不撤。另外，他们更换了电线，楼上的安了空调，秦芬她们吹不惯空调，王队长就安排给她们厨房和楼上秦芬、婆婆和军军的房间配上了电风扇，厨房里不但增加了锅碗瓢盆等餐具，还安装了排风扇，秦芬她们做饭炒菜再也不受油烟呛了。
顶楼上他们抓紧时间砌了个小水池，在屋后面找了个地方，往下挖了三四米深，找到了水，安装一个小水泵将井水抽到顶楼池子里，水井加了水泥盖子，防老人小孩掉进去。楼上洗澡间换上了热水器，楼下厕所外又砌了个小平房，里面安装了三台热水器，说是从工地上回来的工人洗漱用的。屋里还安装了一台大洗衣机。王队长把肖技术员叫来，让他教会水仙妈和秦芬使用热水器和洗衣机。
水仙爸见了，要求把水管也接到他们家里去，两家用水都方便了。
半个月后，隧道口的场地也平出来了。这天工地上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李言乡长和镇村两级领导被邀来到工地，讲话，剪彩，然后陪王队长和工人们在秦芬家里吃了一顿午饭，酒是竹林酒坊的高粱酒，个个喝得容光焕发。休整一天后，工地上响起了开工炮声。
这天，秦芬忙完早上的活儿，回到楼上，见王队长坐在原来军军的房间看图纸。秦芬推门进去，问王队长有没有换洗的衣服，王队长把换下的外套交给秦芬，说内衣都是自己洗澡后就搓了，只要她们负责帮到洗一下外套就行。
秦芬觉得这么多天基本上与王队长混熟了，就问：“王队长，你们工地上还差不差人，我想把俊岭叫回来在你们工地上上班，你看行不行？”
王队长问了俊岭的情况，分析说：“工地上比他们的工资高不了多少，况且打这种大型隧道比较危险，现在人员充足，最好过段时间再说。”秦芬以为是王队长不愿意招人，拿了外套，转身回楼下去了。王队长望着秦芬离去的背影，摇头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