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后的摊牌
陆续将柳絮和关云山的后事处理完，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萧剑平心静下来，忽然想起该回市里看看了。局里的那个副局的位置，是否真像薛玲玲所说，还给自己留着呢？
萧剑平心里刚想到这事儿，还没有付诸行动呢，薛玲玲就打来电话了。
薛玲玲在电话里只有两句话，萧……镇长，你年底想不想回来了？你回来还想不想要那个副处了？
萧剑平不觉一下子愣住了，薛……局长你说什么浑话嘛！我为啥不想要那个副处呢？
你要还想要那个副处，就赶紧回来见见曾局长，不然的话，恐怕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玲玲你……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儿啊！什么难以挽回了？
我说过，你从今往后不能再叫我玲玲了。你以后就直呼我的姓名吧！
萧剑平被呛得吸一口冷气，知道薛玲玲还在为上次的“强暴事件”记仇呢！心内的愧疚不禁再次涌上来，急忙软下声音道，好，好，我以后不叫你玲玲了，就直接喊你薛玲玲。可是，你也得把话说明白一点呀，也得让我有个数，免得见了曾局长说不到点子上啊！
薛玲玲这才沉吟片刻道，本来我不能也不该告诉你，因为告诉你我就犯了自由主义了。我是看在你过去曾经帮助我的分上，才悄悄告诉你这个信息的。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局领导班子开例会，研究年底工作总结和明年工作新打算。会议结束时，曾局长忽然说，先给你们通个气儿，咱们局里的赵逸兵同志，干办公室主任已经好几年，我下一步想推荐他当副局长，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这件事儿咱们回头找时间再议，先散会吧！我觉得这件事……
那——曾局长在会上，提没提我挂职期满，回去安排的事儿呢？
没有提你安排的事儿，但提赵逸兵的事儿了。他也只是说了一下，还没有形成最后决议。所以你得赶紧回来活动啊！但你回来见了曾局长，绝对不能说提拔赵逸兵的事儿，更不能说是听我透露的消息，只能说你马上就要回局了，请局长多加关照之类的话。记住了吗？
我……我是三岁小孩儿呀！用得着你这样教我？
你……你冲我发的啥火啊？反正我给你说到了，回不回来你自己决定吧！
薛玲玲说罢“啪”的挂了电话，弄得萧剑平愣怔了好一阵儿：薛玲玲上回不是还给我说，她一直在给曾局长做工作，让陈局长空出来的那个副局位置给我留着嘛！怎么曾局长就又忽然变卦了呢？是不是真像薛玲玲上回所说的，赵逸兵要跟我争夺这个副局长的位置呢？
萧剑平不敢往下再想了，恨不得当即就回清水市，跟曾局长问个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
萧剑平立即扔下手里所有的事，驾车驰向清水市。他心里急得直冒火，脚下一个劲儿地踩油门，旧普桑老牛一般喘着粗气，车身不时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萧剑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就像身下这辆旧车一样破败不堪，浑身散发着垂死的绝望的气息。
虽然此时空气已经有些冷冽，但是萧剑平仍然感到浑身火烧火燎般地燥热难耐。他索性打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直灌进来，顿时冷得身子一抖，浑身被吹得透心一般的冷，然而头脑却清醒多了，不由得又将薛玲玲的话咀嚼了一遍，不由在心里痛骂起赵逸兵来。
——你赵逸兵刚到局里的时候，会他妈的写个什么啊？还不是我萧剑平手把手地教你，教你起草文件，教你写领导讲话稿，教你写新闻消息、通讯报道，让你把这十八般武艺都学会了。哪想到现在你赵逸兵翅膀硬了，也成了局里数一数二的笔杆子了，就居然忘恩负义了，良心丧尽地跟我对立起来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啊？
——你赵逸兵自打来到局里，就跟我萧剑平称兄道弟，跟我金兰结义，开口先叫老师，闭口尊称兄长，自始至终跟屁虫似的成天跟在我的屁股后边转，想尽千方百计跟老子套近乎，原来就是为了从我的手里学本事啊？如今本事学会了，成了人物了，就丧心病狂地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不择手段地朝我下手了！你娘的还有一点儿人性吗？
骂罢赵逸兵，萧剑平忍不住又在心里骂起了曾局长：你曾某人咋也不是个东西呢？你怎么能够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了呢？你原来让我下乡锻炼，就说明挂职期满后，让我萧剑平回来提拔副处的。虽然中间受了赵逸兵的蛊惑，你的立场有些动摇，但经由薛玲玲的解释，你又同意让我回来占陈局长退下来的位置了嘛！
现在都快到年底了，我马上就要挂职期满回来了，你曾某人怎么又突然变卦了？你这不是乱弹琴吗？赵逸兵要提副局长我回来怎么办？我他妈的总不能白白下乡两年，空转了一圈儿什么都不是，原封不动地又回到局里了？我他娘的这不是浪急症了吗？
萧剑平一边开车，一边骂人，越骂越气，越骂越急。旧普桑老骥伏枥地狂奔着，超越了一辆又一辆各色车辆，如飞一般地向前疾奔，转眼之间就到了清水市界。
进了市区，萧剑平顾不上回家，立即直奔局里。此时已是下午四点，正是上班时间。萧剑平一路疾走目不斜视，见人只是哼哈两声，就擦身而过径直上三楼，直奔曾局长办公室。
曾局长看见萧剑平进来，不觉吓了一跳，小萧，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萧剑平本想说，哼，我还敢不回来呀，再不回来煮熟的鸭子就飞啦！话没说出口，想想还是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别把事情弄僵了，先探探曾某人的口风再说吧！想着这些，萧剑平就在曾局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故意面带谦恭地道，快到年底了，我想先回局里看看，向您汇报一下工作，顺便了解一下挂职期满考核的程序以及注意事项。
曾局长看了萧剑平一下，沉吟斟酌了一阵子词句，才又抬头对萧剑平道，小萧啊，按照原来的规定，你下乡两年的时间是到了。但是，局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建议组织部，把你的下乡年限再延长一些，也好让我们有时间……等后年邱局长退下来，我们再……我们正想跟你商量呢，你正好回来了，你看这事儿……
萧剑平一听曾局长的话，脑门上的火就冒出来了：还想让我延长下乡时间？你知道我在下边作的什么难吗？我不管局里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只要挂职回来提副处……萧剑平这样想，嘴里就沉静而又坚决地说，还用腾什么位置呢？陈局长不是刚腾出来一个嘛！
曾局长不由马上脸红起来了，红着脸对萧剑平解释道，小萧你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准备瞒你了。陈局长腾出来一个位置是不假，但是，后来不是……所以……
局长你也别拐弯抹角了，你只说想把陈局长腾出来的这个位置，想给哪个人吧？
也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实话给你说了吧，我们是想把这个位置留给赵逸兵。
给赵逸兵？他凭什么？他是比我上班早，还是比我当正科时间长，抑或是工作上比我的成绩大？再说了，把这个位置给赵逸兵了我怎么办？难道说我这两年乡算白下了？
小萧你……我没说叫你这两年乡白下呀！我只是叫你再缓缓，你不知道我也作难哪！
局长您、您作个啥难呢？让谁进副处还不是您一句话。反正你想提赵逸兵我是有意见。你既然想到让我等，为什么不能让赵逸兵再等等呢？他可是比我小两岁啊！
赵逸兵虽然比你小两岁，但年龄也要马上到杠了，也许错过这次就没有机会了。你俩过去挺好的，也得为他想想嘛！
我为他想，谁为我想？我已挂职期满了，只想早点回来上班！曾局长，我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是把这个副处给了赵逸兵，我可是说啥不答应，到时候我……我非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的，我……
小萧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就算你下去锻炼了，回来安排与否也是局里说了算，并非谁下去挂职锻炼了，就非要提拔谁不可的。你看，这回就算你支持我的工作行不行？
局长您凭良心说，自打您来咱们局，我萧剑平对您咋样？有没有支持您的工作吧？
这、这些年你是支持我的工作了。可是我也支持你的工作了呀！比如我让你下去挂职锻炼，比如帮你在本系统集资，修建清溪桥和溪口村的希望小学等等，我都帮你做了呀！
曾局长，您为我做过的好事儿，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只是希望这一次，您能把我回来这事儿办好了。我……我会在心里永远感激您。
小萧呀，能办的好事我一定给你办。只是这一回……你就算帮老兄一回忙好不好？
萧剑平被曾局长的一个“老兄”镇住了：“老兄”这两个字，他曾某人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啊！难道他真有什么难处吗？这个难处是什么？是他收了赵逸兵的重礼吗？他收了赵逸兵的重礼就更不能答应了。我要坚决争到底，看他曾某人怎么下台吧。
萧剑平想到这里，故意放缓了语调，曾局长，该帮的忙我一定会帮您，但是这次，我真是……因为涉及我的前途利益啊！另外我扪心自问，我还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吧？
小萧呀，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说到这里了，我也给你挑明了吧！你刚才说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是不是？那我问你三件事儿，你看是不是……对不起我了？
那……曾局长您说，是哪三件事儿吧？
第一件，你说你跟姚书记是同校校友，是真话还是假话？第二件，你在清河宾馆看到薛玲玲从我房间出来了，就说我跟薛玲玲怎么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实根据吗？第三件，你去镇里挂职，跟一个文化站女站长撕搅不清，有暧昧关系，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这些话……你都是听哪个人说的？简直是他娘的拨弄是非恶意中伤啊！
你先别说这是不是恶意中伤，也先别管这事儿谁说的？你先说有没有这些事情吧？
这——我……萧剑平一时语塞了：曾局长说的以上这些事儿，都是自己说过或者做过的事情啊！他的脑子里立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这些事儿现在都有谁知道？是只有曾局长、赵逸兵以及薛玲玲，还是整个单位都知道？要是全局上下都知道了，他萧剑平今后可怎么做人哪？思至此，萧剑平立即软瘫了，有气无力地问曾局长，您说的以上这些事儿，咱局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目前嘛，还没有。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你放心，本人虽然文化水平没你高，但是也知道尊重个人隐私的。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绝对不会将这些事情传出去。
那现在……曾局长，赵逸兵提副局长的事……真是已经定了吗？
基本定了，班子再集体研究一次就上报了。
可是我……已经在镇里干了两年，我……实在不想再在那儿待了啊！
嗯，原来是这样！你看这样中不中，咱们局里通过组织部，跟清河县方面通融一下子，看能不能给你弄个副县级，先把你安排到县城工作，然后再从长计议怎么样？
萧剑平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局里要把这个副处给赵逸兵，这么安排也算是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了。他还能再提什么意见哪？于是禁不住对曾局长感激涕零道，谢谢局长关心我！以后还望局长您，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啊！
看看你……你小萧说的啥话嘛！咱们这是两好搁一好，不管咋说你过去蛮支持我的工作的。我也希望你以后，还像过去那样支持我的工作啊！
哈哈哈！
2.兴师问罪窥阴局
萧剑平从曾局长办公室走出来，就立马懊悔地骂起娘来了：你咋他娘的那么好说话啊？你他娘的咋那么容易就被曾某人收拾住了呢？你他娘的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副处级让给赵逸兵了呢？你他娘的为啥不给曾某人吵个天翻地覆鱼死网破啊？！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曾某人怎么会知道那“三条”？那“三条”可是只有赵逸兵一人知道啊！看来一定是赵逸兵为了扳倒我萧剑平，以便轻易地取而代之，故而丧心病狂地向曾某人告了密，从而把我置于死地啊！他妈的，决不能就这样轻易饶了赵逸兵，我非要当面问问这“三条”曾某人是怎么知道的？我看你赵逸兵怎么跟我解释吧？
萧剑平从三楼下到一楼，不顾一切地猛捶赵逸兵办公室的门。但里面却毫无应声，而且左右相邻的办公室也都门关窗合毫无动静，这才意识到已是下班时间了。
于是，盛怒之下的萧剑平也顾不得回家了，决定直扑赵逸兵的家，彻底把那“三条”的事情搞清楚……不然的话，他萧剑平真是寝食难安心绪难平啊！
萧剑平怒气冲冲地来到赵逸兵家，正要敲门，却又突然停住了。因为从赵逸兵家那铁皮做的防盗门的栅格里，正传出来一阵十分激烈的争吵声。
杨小云你啥意思，怎么我一下班回来你就要走呢？
我是啥意思你知道，你总不能不让我去上夜班吧？
谁说不让你上夜班了？我问你下午都在家干啥呢？为啥到现在还没做晚饭？
我想干啥就干啥，不做晚饭是因为不值得给你做。
杨小云你……你到底想咋着？不想一起过了早点说。
赵逸兵你……你把话说清楚，到底谁不想在一起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