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瞒天过海计
次日早上，萧剑平早早就起来了。黄明亮、关云山、贾淑玉也都早早在一旁等候，唯独不见马仕龙的人影儿。萧剑平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不安。
黄明亮笑道，小萧你不用担心马书记，这事儿他绝不会耽误的。
关云山也说，这货平日看着喷喷达达云天雾地，关键时候不含糊哩！
萧剑平这才放心了。
早餐的时候，萧剑平看了看客方的人数，怎么两位组长没来吃饭啊？就忙叫小冰、小萍去喊。检查组的那几个人说，别喊了，他俩今天早上可能不吃饭了。
萧剑平心里疑惑着，也只好作罢。
吃罢早饭，马仕龙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萧剑平没有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表。马仕龙看出了萧剑平心里的不安，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我心里有数，不碍事的。说不定上午的检查改成下午了。
稍顷，检查组准备动身去杨楼村小学检查了。清溪镇方面，他们只让贾淑玉一人参加，为他们带路，县教体局普教科长随行，其他人一概不让参加。
司机已经发动了面包车，却迟迟不见两位组长出来。他们派了一个人去叫，半天，去叫的人才从组长们的住室里走出来，对大家宣布说，今天上午的检查临时取消了，改为下午进行。
萧剑平这才明白马仕龙刚才的话和笑的含意，心想这家伙别看年轻，却还真是老谋深算哪！这两位组长肯定昨天晚上喝高了，连原定的检查都不能如期进行了？
午饭时间，两位组长入席了，但脸色憔悴，面带疲惫，言语之间有了一些滞重的情绪。于是，席间气氛就没有了昨晚的欢畅。按规矩萧剑平和马仕龙等人还要给客人敬酒，但是两位组长说啥滴酒不沾了。
组长板着脸道，你们对检查有意见，可以对我们明说，不必暗中使拖刀计嘛！我们还敢再喝呀，要是再喝，恐怕连下午也别想去检查啦！
检查组长的话，把萧剑平说得脸上一愣一愣的，竟一时说不出一句应对的话来。到底马仕龙稍大一些，又有久经酒场征伐的经验，就接过话头儿对组长抱歉道，看您领导说的，我们只是感激领导们千里迢迢风尘仆仆，来我们镇指导工作，敬佩之情无法表达，敬酒时就稍微认真了一点儿，没有想到……唉，真是抱歉的很啊！您放心，咱们说啥也不会那样敬酒啦！
副组长也听出组长的话语重了些，就在一旁笑着缓和道，其实这不怪你们，是我们自己酒量不济……我们看你们热情，就把持不住自己了。下不为例，下次说啥不能那个喝法了。
马仕龙赔笑道，领导放心，下次一定不那样喝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说着扯了萧剑平站起来，说，今天中午，我和萧镇长先同喝六杯，算是给检查组领导们赔礼道歉。你们要是接受，就也表示一下，能喝了喝上三杯，不能喝了一杯也行。这件事儿就算了啦！我们还得一起配合，把普教检查工作做好呢！领导们看怎么样？
副组长看了看组长，组长脸色明显缓和下来了。副组长就点头应允了。
马仕龙说，我们先喝为罚为敬。说着把十二杯酒倒在两只茶杯里，然后示意一下萧剑平，两人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这六杯酒足有二两，萧剑平一口气喝下去，只觉得又辣又呛，喉管里烟雾腾腾刺疼难忍，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眼泪却被憋得盈满了眼眶。
副组长看着萧剑平的难受样儿，或许是被感动了，也盈盈笑着站起来，慢慢把三杯酒喝了。组长一直没说话，但最后也喝了一杯。萧剑平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的检查不用细说，由于事先采取应急措施，而且又多出了一个上午的准备时间，所以检查组到杨洼村的时候，那里都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从检查组成员晚上回来的表情和贾淑玉以及两位科长反馈的信息来看，杨洼村小学的检查验收顺利通过了。
周三早上用过早餐，检查组又要出发下村检查了。但是萧剑平他们还不知道检查组要去哪个学校检查呢！萧剑平站在房间里，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关云山在一旁气得五窍生烟，他娘的，他们还真把检查当回事儿了。
黄明亮道，他们肯定是看出什么蹊跷了，所以就不先说抽查的地点了，而是出其不意直奔目的地，叫咱们有措施也使不上，这是存心叫咱们出丑啊！
马仕龙显然也没有料到检查组会来这一手儿，一直铁青着脸，用手机和陪同检查组前去的贾淑玉通着话，喂喂，小贾，这会儿你们到哪儿了，他们说要去哪个学校了吗？
房间里此时静得能听见针落地。手机里隐约传出贾淑玉的声音说，已经快下公路了，刚才他们才跟我说要去水柳村。
大家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水柳村也是一个贫困村，村小学状况就和溪口村小学差不多，学生入学率更是少得可怜。他们这一下子杀过去，那不就全都露馅儿了吗？
马仕龙骂了一声他妈的，又对着手机向贾淑玉发话道，小贾你给我听清了，现在你们的引路车，不能走去水柳村的直达路，而要绕道疙瘩梁，然后再去水柳村，要争取多走一个钟头的时间来……
贾淑玉马上手足无措起来了，马书记，我……要是他们不跟着我们拐路呢？
马仕龙忙给贾淑玉打强心针，不要紧，他们不熟悉乡里的路。再说水柳村和疙瘩梁都是往西南方向的，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的。
贾淑玉说，那——要是到了疙瘩梁，他们问起来咋办哪？
马仕龙不禁发怒道，小贾你咋恁笨啊，你不会说那边的路让大雨冲坏了？
马仕龙说罢，对萧剑平、黄明亮、关云山等人愤然道，你们瞅瞅，像这样素质的人能当教办室主任啊？要不是跟县教体局书记有一腿，我早就……
唉！
说罢，又急忙给离水柳村最近的马岗村支书张青山打电话，青山吗？我是马仕龙。别给我光耍嘴皮子，这会儿咱说正事儿！我给你说啊，你们现在就行动，把你们村小学的全部学生，按年级全部装上拖拉机，立即赶往水柳村，半个小时必须赶到。听清楚了吗？
手机里传出张青山的声音说，马书记，我听清楚了，我们立马就行动。
马仕龙进一步叮嘱，好，这事儿就看你了，办不好我可拿你是问。
张青山说，马书记，请你一百个放心，我保证安全准时赶到。
将马岗村安排定，马仕龙这才给水柳村支书柳运生通电话，运生吗？这会儿就在学校啊！好，你们现在就开始，马上把教室整理好，要腾出一半的座位来，半小时后马岗学校的学生就到了，要全部按年级安排好。一个小时后，检查组就到你们那里了，你可得把这出双簧演好啊！
手机里传来柳运生的声音说，这件事儿如果办不好，马书记你把我撤了就是了。
马仕龙这才合上手机盖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萧剑平在一旁听得愣了神儿，觉得马仕龙真像在指挥一场战役啊！心里边不由自主地对马仕龙另眼相看了。
检查组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萧剑平、马仕龙等人空着肚子，一直等到他们回来。席间，检查组的人除了疲惫，脸上还有一种闷闷的表情。
萧剑平已经从贾淑玉那里得到信息，知道这回抽查又顺利过关了。可是检查组为啥不高兴呢？萧剑平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直接去问。双方心里各自有鬼，吃起饭来就话不投机，气氛自然显得有些沉闷。
饭后各回房间休息。只是半晌的时候，检查组的面包车开了出去，约莫两个小时左右又开了回来。萧剑平看见车里只有司机和另外一人。这车出去干什么了呢？
萧剑平将自己的疑惑说给马仕龙，马仕龙的眉头紧紧揪成了一堆儿。
周四上午，检查组按计划作最后一次普教抽查。出发之后，马仕龙又给贾淑玉打电话，问他们这次去哪里。
贾淑玉道，马书记，我正要给你汇报哩！他们这会儿要去黄坡呢！
马仕龙说，好，那你还按老办法，领他们绕道红土岭！咱们也好有时间准备充分些。
谁想贾淑玉却道，这、这回不行了。他们不叫我们带路了，人家的面包车一开始就走在我们车前面，照直往黄坡的方向开。马书记你快说咋办吧？
贾淑玉的话一下子把马仕龙说愣了，也把守在一旁的萧剑平、黄明亮、关云山说愣了。检查组为啥不让贾淑玉带路了？难道他们发觉了让贾淑玉带路是个骗局吗？他们怎么会知道去黄坡村的路？难道——萧剑平一拍大腿道，我说昨天下午他们的面包车出去干啥呢？一定是去先探路去了。
黄明亮不禁甩手道，唉，这一下子可算全完啦！
关云山丧气地蹲在了地板上，日他妈，咱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马仕龙一直站在窗口旁边不动弹，拧着眉头不说一句话，好一会儿才像从梦里醒过来，赶紧给黄坡村支书翟明义打电话，明义吗？我是马仕龙。现在检查组正在朝你们村里赶，你们那里准备得怎样了？
翟明义吓得声音都变了，哎呀马书记，你咋不给我早说哩？这点路估计他们四十分钟就到了，这会儿你叫我咋着准备啊！
马仕龙不禁发火道，我要早知道他们去那里，还能瞒着不给你说吗？
翟明义的声音立即变软了，马书记，那你说我该咋办呢？
马仕龙也熄了火气道，你现在赶紧找一辆拖拉机，顺着来镇里的路上往前开，半道上斜着堵在路当中，叫检查组的面包车过不去。听清楚了吗？
翟明义有些惶惑道，我们就那样堵着吗？人家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马仕龙说，你们不会假装拖拉机抛锚了，鼓捣它半个钟头再让路？
翟明义问，半个钟头时间我们能做到，可是我们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学生啊？
马仕龙说，我叫红土岭增援你，他们离你们十里路，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翟明义的声音这才放松了，好，好，那我现在就叫拖拉机。
安排完黄坡村，马仕龙又给红土岭村的支书下命令，叫他们即刻行动，立即把他们村小学的学生送到黄坡去，安全第一，不得有误。
指示下达完，马仕龙一下子躺倒在床铺上，仰天长啸大叫道，只能听天由命啦！
萧剑平、黄明亮和关云山也从极度紧张中醒过来说，但愿苍天上帝保佑咱。
又是下午一点钟，检查组败兵一样地回来了。这回他们又没有查出什么来。
于是，萧剑平等人忍不住内心的兴奋，热情地将检查组一行接进雅间，真心实意为他们接风洗尘。但是检查组的反应却恰恰相反，不但坚持滴酒不沾，饭也吃得不冷不热，草草吃了一点儿就回房休息了。
休息过后起来，检查组要回清水市。萧剑平、马仕龙等人热情挽留。
组长没有说话。副组长说，真不能逗留了，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检查呢！
马仕龙见留不住，就叫关云山回去，拉来十几箱“清河醉”、“乐神饮”和香菇、木耳等山货，装到他们车上，对他们说，这几天你们在此指导工作，辛苦劳累，我们无法表达心情，就送点儿土特产权作感谢吧！
副组长露出了笑脸儿，握着萧剑平和马仕龙的手说，谢谢，谢谢了。这几天我们例行检查，都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你们的工作做得真是细致入微呀！
检查组长也开了尊口，握了他俩的手道，谢谢你们这几天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给你们说出来，就是你们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其实，就你们玩的那些小把戏儿，明眼人一看就露馅儿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理解你们的心情，就算你们的普及教育都合格了吧！
送走检查组，黄明亮、关云山、贾淑玉都高兴得跳起来，真像打了一个大胜仗。
萧剑平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觉得有块东西堵在心口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