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还是阴天。连绵的阴天,带着大地的冰冷一起横扫万物,就连希望也一起冰霜。如果今天还是阴天的话,那么我就一定能够给程茗打得通电话。我躺在床上暗暗思索,咬咬嘴唇,不管有多冷,一鼓作气,掀开窗帘,凝视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依然白蒙蒙,像是谁用一张巨无大的羽毛恰巧把太阳遮住,羽毛的周围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无论如何太阳还是没脸见人,我这次猜对了,那么今天的电话一定打得出去。
一遍又一遍,那边依然是机械的声音。
白白安慰自己一场,命运并没有特别的眷顾我,还落井下石。刚刚踏出宿舍楼门口的脚又立刻收了回来,因为看见在这几天经常在门口徘徊阴魂不散的陆南。每次只要看见他,我都只能低着头不敢看他,唯唯诺诺。他好像并不介意,总是固执地带着我的身边,不来打扰我也不愿意离开。他依然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好,但是我心中却又一道怎么也越不过去的鸿沟,我就像是躲避叶翩翩一样躲避着他。
“林一可!”身后陆南的声音已经爽朗的响起。
我依然装作没有听见,夹杂一群人匆匆地想要逃走。
他依然不依不饶,声音更加洪亮,却没有走过来。已经有几个小女生回头看过去,小声地暧昧着嘀咕着什么。其中一个大胆地碰碰我的胳膊,“你总要给别人一个解释吧?”
我侧过头看着眉眼都是笑的女生,脸上尽是刚刚进入校园没有多久的稚嫩的笑。她见我看了她一眼,抿着嘴又笑开了,“难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单身火锅?”
这时陆南又在身后喊了一声,这次不能用洪亮来形容,用吆喝来说一点也不过分。我立刻转过身来,朝陆南走去,听到身后一群小女生凑在一起层次不齐的暧昧的笑声。
我愤怒地瞪着陆南,他却一脸好脾气地笑着。我还没有来的及说上一句话,他立刻开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晚上我在酒吧里等着你。”
我一直看着他,他保持着明媚的笑,最终在我的凝视中变得僵硬。然后我才开口,“陆南,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自欺欺人。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
他垂下眼帘,看不清他的目光,只是觉得他的身影此时有些萧瑟,低沉的声音接过我的话,“我会一直等着,一直,直到你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叶翩翩的话。
“也许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但是陆南确实是爱你的。”
“可能是我觉得陆南爱你那么辛苦,不值得吧。”
“陆南果然没有告诉你,他终究是善良的。可惜的是,他不仅想要朋友还想要女朋友,本来这两者都可已有,但是却遇到了我们,真是太难为他了。”
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这个世界上谁不能有点秘密呢?既然陆南不想说我一直这样跟他冷战着是不是太任性了?是不是对陆南太过分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我才离开。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边走边锲而不舍地打着电话,那边仍然是关机状态。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匆匆人群,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一般,向南边走去。
是的,我不想这样一遍一遍的等着未知的结果,我要自己去找答案。奔去的方向正是程茗住的地方。
一路上我还在想着,程茗为什么不见我,难道真的是因为离开的时候的拒绝吗?因为做不成恋人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按照叶翩翩说的,他从很久以前就像我喜欢着他一样喜欢着我,答应了叶翩翩为什么有那天又向我表露心声?这其中到底有发生了什么让程茗一时间有改变了想法?
一切的猜疑都在我用手轻轻触到程茗门被一阵更强大的恐惧淹没,门是虚掩着的,触目可及的是一边混乱。我在门口忐忑了一会,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然后又大声地喊了两声程茗的名字。
回应我的依然是可怕的寂静。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屋,扶起来倒在地上的椅子,将散落在地上的杂志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墙角扔着一把已经打开的水果刀,不远处有点点触目惊心的红色。
鲜艳的红色如同朝霞中最惊艳的一角,混合着血腥的暴戾和残忍。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并不是血而是颜色,因为我看见了半开着门的书房中正放着一张已经画了一半的油画,下半身体像是没有画完,画架被砸烂一半,层次不齐的木板上泼着这种鲜艳的红色,像是那个人从下方延伸出来的血淋漓的身体。
那画上的人,脸消瘦轮廓鲜明,看过去让人心中莫名的打起寒颤,因为那样的犀利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淬了毒闪着绿光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心底,心痛之余只能想起一个词——无药可救。
回过神来,眼睛落在了那把刀上,再看看那幅画,那整个人因为红色染上了鲜艳的血腥,而这个人就像是一把随时要斩杀人的一把刀,带着恶毒、暴戾,甚至是绝望……
这样的画竟然是出自程茗的手中?那个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的温柔的程茗,那个在我饿肚子的时候做西红柿鸡蛋给我的体贴的程茗,那个俯下身子用修长的手指教给我画画的和蔼的程茗……
眼前突然晃过他胸前可怕的长长的伤疤,推开书房的门,踏过一切的凌乱,踩着椅子摸到那次没有拿到的书架顶上的画。
被卷起的画,放在书架的顶端却没有一点灰尘。打开画卷,我紧紧捂住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的惊叹的声音溢出嘴边。
每一副画中,女孩或是羞涩的笑,或是明媚的笑,或是可爱状,或是窘迫样……这些都像是照片一样录入了这个厚厚的画卷中,连衣服的褶皱都画得恰到好处,一幕幕都像是生活中的我再现。
我太能够理解要像把一个人细致入微,非常传神地画出来,绝对不像是照相一样那么简单,选好角度,对好焦距,留下瞬间。那一让人心动的瞬间是深深地印在心底,在笔下慢慢地揣测。
身后的一卷画则是更让人惊心动魄的画,每一张都像是刚才的那画板上的一样的充斥着暴戾,更多的是绝望。
依然还清晰地记得手指触在粗糙的伤疤上心疼的感觉,还有让人心疼的话语——“你相信一个人能够从泥泞中挣扎出来重新成人么?你能在知道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完美以后,仍然永远不抛弃,不放弃么?”
程茗哥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总是温柔体贴的外表下,内心也像是他胸前不曾让人注意到的伤疤一样?
难道这就是程茗?我不曾认识的,真正的程茗。
天空中那宛如羽毛般的云越来越大,最终延展成了无边无际的翅膀,遮天蔽日。虽然房间里的暖气仍然很足,我却蹲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些画,身上忽冷忽热。
空荡荡的房间,我的思绪就像是这房间里的东西一般凌乱不堪,飘向了远方……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突兀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飘荡,明明是唱着呢喃的情歌,听起来却毛福悚然。
“喂。”当我发出声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颤抖成这种地步。
白松还不迟疑,开门见山,“程茗现在和我在一起。”
“怎么可能?”像是梦吟一般。
“现在我们在虹口酒店的对面,你不会现在不想见程茗吧?你可是打了不少电话来的。”白松的声音严肃,虽然话语戏谑,但是这次不会是假的。
待白松挂上电话,我又给程茗打了过去,那边音乐刚刚响起,我立刻挂断。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冲出了门外,站在路边焦急地叫住一个出租车。“师傅,快点,虹口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