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总是站在他的面前?你不知道他是狼心狗肺,是他背叛了我!是他背叛了我!”妈妈站在我面前,在爸爸没有在家的时候,越想越生气便跑过来把我从被窝中拉出来。手就悬在我的头上,看似十足力气地打下去,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落在我的头上。
我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哭泣,“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妈妈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回答:“我为什么不离开他?我为什么不离开他?他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的。“脸上有些迷醉的样子,一瞬间脸色又变得十分的痛苦,”他看上的是地位不是我,不是我。可是我为什么不离开他?”摇着头走出房间。
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是因为妈妈没有充分的证据。我根本无法理解在很多次吵闹中,她总是疯狂地指着我,口中都是要不是我,要不是还有我这个累赘的女儿,也许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我当时还无法理解那份父母的心,只是苦闷地想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托词。
我总是喜欢在门口等着爸爸。享受他的温柔,他的疼爱。他总是在妈妈面前那样隐忍着,努力维持着这个家庭。我总是喜欢那样接近着这种恰似的温柔之乡。我恨着妈妈,恨她总是这样不善罢甘休,强词夺理。现在想起小时候总是故意摔跤,赖在地上假装很疼不起来,等着爸爸抱我起来的小伎俩,现在才明白妈妈也是在这样耍着小伎俩。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会离开爸爸,因为她还一直爱着他,并且一直坚定着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他……
喜欢吃糖,即使可能会蛀牙,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五彩缤纷的糖果。即使偶尔看见所谓的蛀虫我依然会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恨着她,总是对她不理不睬,偶尔对她好一些她就欢天喜地。这些年来,我都做了什么?她一直这样不厌其烦地说着在学校应该怎样与同学相处,怎样好好照顾自己。如今说话都是怎样的小心翼翼。我都是怎么回答的?她都是如何原谅了我?
哭得太久,突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黑,陆南在身后扶住了我。我冷冷地看着马路对面亮着的红灯,尽量压制着自己,平静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突然放开,试探着问:“你……你恨叶翩翩吗?”
我转过头,脸上依然火辣辣地疼痛,满腔地怒火压抑不住。他没有惊讶的表情,甚至是叹了口气。“其实,叶翩翩也没有怎么对你。现在你这样恨她就像是她曾经那样恨你一样,可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谅解……”
谅解?如何谅解?我爸因为她甩了我巴掌,然后还让我谅解他?是他太高估了我的气量?还是他太天真。到了这种地步还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可以理解,也无法原谅。好像那天说爱着我的那个人,只在那个时间存在过,他只是属于那一刻。
我指着北边,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你滚!你滚啊!”
他惊愕地望着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刚才说着什么。他惊慌地向前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保护你……”
已经走在愤怒和悲愤的夹缝中,怎么可能还容得下理智?我没有听他的解释,一步踏了过去。然后耳边响起的是惊叫的车鸣声。
陆南狠狠地拉住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是暴戾,“你是不是从来就觉得我在你身边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让你回答!”捏着我的胳膊生疼。
“是!”因为太用力,一阵冷风忽而灌入口中,发丝吹动,胳膊上的力度一下子被吹得烟消云散。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转过身看见的陆南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夹杂人群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挽回。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顿时大脑一阵清明,从燥热中挣扎出来的悲凉,卷着快要入冬的冷冽紧紧地包裹着我。我漫无目的地看着突然亮起的绿灯,向陆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人相逆而行,地球是个圆形的,可是我们何时才能相遇。有些人再也不会相遇,比如像我和陆南……
在陌生人中穿过,甚至有些身体的摩擦,但是谁才能真正的让我留下?
漫无目的,眼前是人群,我只不过是走过一个人,又走过了一个人。谁才是真诚的?谁才是最真实的?
一个颀长的身影,总是一脸沉静甚至挂着冰霜的脸上,此刻,满眼中是惊慌和焦急。
我站在那个地方呆呆地观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从我的面前停了停,然后又扭头跑向了右边。不一会儿夹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我嘲笑地看看旁边婚纱店透亮的玻璃中映射出红肿的眼睛,以及有些憔悴的脸庞。继续百般无聊低着地向前走,任凭口袋中手机震动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语气像是突然回宝物一样的舒心,“林一可!”
我顿了顿,抬起头迎上他眼中少有的温柔。无法控制住的惊喜像是砰然然炸开的喷泉,一直不停的从眼中流出。身体已经比大脑先做出了决定,扑进了前面的怀抱里。
真的好温暖,被他圈着。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这样圈着我,任凭我的泪水打湿他在胸前。
在很久以前我也这样感受过陆南这样温暖的怀抱,想到这里,我的身体慢慢僵硬了起来。推了他一下竟然没有推开,被闷在在他的胸前,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头顶上传来声音,“是叶翩翩告诉我的。”
他好像预料得到我的挣扎,把我圈得越来越紧。我推不开,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恶声恶气地说:“你放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越来越紧地搂着我。最后我终于败下阵来,身上是满满的疲惫,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他才趴在我的耳边轻声回应:“这次是你先抱的我,我不放手。”
不知站了多久,从混乱中听到他稳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慢慢地我也开始平静了下来。
我贴着他,轻轻说:“白松,我饿了!”
他终于把我放开,然后一脸宠溺地看着我,用手捏着我的鼻子,“走吧。”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的神采,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心中暗暗叹道,真不是人啊,我都那么伤心了他还能笑出来,果然很冷血。
我洗完澡穿着白松宽松的衬衣坐在桌前,看着系着围裙的白松把一碗鸡蛋面放在我的眼前。一脸热情地看着我,我低头看着碗上的那个鲜嫩的荷包蛋,眼中有些东西在不停地打转。
轻轻地咬在荷包蛋上,软软的,七分熟的蛋黄带着爽滑的鲜嫩,蛋清上还挂着葱香的味道,一暖到心底。
我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抽一抽的抖动着,手中的面常常从筷子中滑出。
白松搬个凳子坐在我的对面,轻声劝慰着,“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我轻轻地摇着头,继续吃着。
这种氛围让我想起了许多次,妈妈跟爸爸吵完架,再和我吵一顿后,我空腹躺在床上睡觉。半夜醒来找吃的,然后就有一碗冒着热腾腾的鸡蛋面放在桌子上。我总是冷冷地哼上两声,看着还亮着的书房,拿个冰凉的牛奶走到屋里,狠狠地关上房门。
即使在以后的很多次,那碗鸡蛋面就像是吵架后的必修课一样,只要我一被饿醒来,眼见就是这样的一碗。没有人的劝慰,也没有开灯,这有那样的一碗面慢慢地冒着热气。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诱惑,反正又没有人看着,等我吃完后还没有来的及擦粘在嘴边的鸡蛋,看见书房旁斜斜地靠着的妈妈,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我指着桌子上空着的碗,表情有些不自然,“不吃就浪费了。”
走到门口,探出身子来,“我不会原谅你的。”然后看着她脸上的笑慢慢僵硬,满意地回房睡觉。当时我以为那是嘲笑,只要我倔强地不低头那才是胜者,我哪里能知道在亲情中不会有胜利者,只会有更伤心的人……
如果我知道一切,我一定不会这么任性……
白松把我从桌子旁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地抹去我的泪水。可是却越抹越多。
一个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贴着我的眼睛,带着温暖,甚至还有温热的喘息。落在眼睛上,落在眼角,落在鼻尖,然后落在嘴唇上。轻轻地亲吻着,带着安慰的味道,甜甜地慢慢地滋润着我。渐渐地他的吻越来越厚重,甚至探出舌头席卷了我的。
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轻轻地揉捏着,我只是觉得有些疲倦,有些困倦。有些招架不了他由温柔变成的攻击,大脑有些无法思考。
终于撕开一个空隙,我低低地喘息,“窗帘,窗帘……”
我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然后躺在床上,闭上困倦的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喊,“一可,你的电话。”
我抓过电话,声音慵懒,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鼻音浓浓,“喂……”
那边立刻是忙音。
我看了看时间竟然是晚上一点,随手一扔手机,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白松静静地躺在床上的那一侧,眼睛中是诡异的笑。
如果说是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不如说是白松真正开始进入我的生活的轨道。这样的混乱的生活没有白松,岂不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