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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人面树(7)

“老树精被封住了元神,用不了什么神通,顶多就是把我也给困住,我倒是无所谓,既然走不了了,跟他耗到明日天雷伏魔还是有把握的。”

“你丫的少逞强了,你几把刷子我还不知道吗?”

“你听我说,正好,我镇守在这里困住树精,空出来的一把金刚镢还是可以作为法器进行开光仪式的,你带着小宝岛回去还给工头,和慧慈师太和静清一起,确保中庵开光仪式的顺利进行,到时候,有没有黄师叔说的天雷伏魔,自然就能够揭晓了。”

“可是……”

“别婆婆妈妈了,你看你看,那树精的根都到你那边去了。”

沛良指着我脚下,吓了我一跳,要是我也给抓住,那就糗大了,可一看什么都没有,娘希匹,骗我。我正想发火,却看到沛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我,感觉他相当的老成,笑着说:“我不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我握紧他递给我的金刚镢,抱起小宝岛,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他一直露着那没心没肺的笑,不过在我看来,有点惨兮兮的。你可得活着啊,混蛋。我不再回头转身而去的霎那,沛良也转回头去盯着老树精,跟血管一样的树根迅速把他覆盖。

我快马加鞭,百米三米的赶回清妙下庵,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想必这北弥山上也就老树精这一百年妖魔而已,黄瞎子说的天雷伏魔就是老树精没跑的了,不知道黄瞎子现在怎么样?看他那情况,人病得九成已经踏进棺材了,露在外面就剩个脚指头,救沛良是无望的了。

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清妙下庵也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一进门先把睡着了的小宝岛放在一旁,看到在佛堂里等待的静清,二话没说,走进去先把桌子的供品馒头洗劫一空。我现在的样子就像饿了十来天,从山里逃出来的难民一样,静清虽然气我抢吃供品,但一看我的样子,像是不忍心责骂我,就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问我:“叶沛良呢?”

一说到沛良,我的眼眶就莫名其妙红了,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吃东西的手也停下,整个人都怔住了。静清被我唬住了,问了句:“没了?”见我没回答,好像就是默认了,竟然掉了眼泪出来,看来到底是涉足过凡尘,导致了她半个佛门中人,没能舍弃七情六欲,六根不净。

一大盘供品被我吃了个干净,喝了几口水把食道里的东西吞进胃里后,我连续打了好几个饱嗝,还差点吐出来,其实我并不是很饿,我只是心底里很空虚,用吃来填满。我看静清在那里伤心了好一会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小子抓住了老树精,现在在看守它,应该没什么事?”

这话一说,气得静清指着我,满脸通红,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就不和我说话,联系上了包工头,那边欢天喜地,一通道谢和百般的道歉,还连夜将中庵的宝塔送回并装了上去,保明天早上落成大典的开光仪式无后顾之忧。

忙活了一通,虽然谁都不说,但都非常担心沛良,慧慈师太还在闭关诵经,想上去看看沛良的情况,但那会爬会吸人精血的树藤树根我们两个万万对付不了,上去别给沛良添乱就好了。睡在柴房里一直辗转到了一点左右,我终于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如果沛良没困住这树精怎么办?如果明天上去找到的是一具被吸干的尸体怎么办?如果真有天雷伏魔,把沛良也给劈死了怎么办?种种猜测都凶险万分,我决定冒险回到埋伏着杀手的河洋坳,把黄瞎子背过来救命。

说干就干,半个小时后我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河洋坳的寨门口。都说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我还真就发现了几个角落里躲着鬼鬼祟祟的影子,心里顿时升起想拍人肩膀吓唬人的想法,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好奇害死猫,如果拍得是杀手呢?给我一枪就完事了,如果真碰上鬼,给上了身,勾了魂,这辈子不死也痴呆了。村里头就有一个人,据说就是夜里看见一个熟人的背影,就去拍了下,结果转过来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把他的魂都吓没了,后来就变成了个傻子,整天大晚上的在路上或哭或笑,自言自语。

想起传闻吓人,不过我更倾向于这些人是杀手的可能性更大点,不得已我绕了条远路。为了方便照顾,老头子把黄瞎子接到了自己家里,好基友好朋友,好基友一辈子,顿时我脑海里浮现了一些影像,画片太美,不敢再想象下去。

再敬业的杀手难免也有打盹的时候,看时间过了凌晨两点,夜里两点是人睡得最香也是熬夜的人精神最差的时候,顺带一提,也是阴气最重,猛鬼出笼的时辰,要是我会一些阴人的道法,招一两个小鬼抓弄下这几个杀手,我也就好行动多了,不过我身上阴气重,本来就招妖邪鬼怪,就是会,半桶水的功夫别反惹祸上身才是。

没时间胡思乱想,我摸着黑溜到了老头子的家里,看到门户破败,我吃了一惊,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动静就钻了进去,没想到刚一进去,就当头一棒。

“他奶奶的臭小子,真当我老头子是吃素的,早上打了一回,现在还来。”听那颤抖着的声音是老头子的,把我认成了镇长的爪牙,无辜挨了一顿胖揍。

“停手,太叔公是我啊!”还好喊得快,随之而来的棒子停在了我头顶距离只有几毫米的地方。

“猴子!你怎么回来了?”老头子大惊失色,扶着被他捶个半死的我进了屋里。

“猴子来了!”黄瞎子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

“怎么不开灯啊!”我揉着头上的包去按开关,灯不亮。

“别按了,电线都给剪了。”老头子叹了声气。“那群兔崽子太不像话了,打我这年轻人也就算了,连老师这个老人家都不放过。”

我说老头子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八十好几了还年轻人,要不是屋子里暗,老头子肯定能看见我鄙视的目光。

“咳咳,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沛良呢?”黄瞎子咳了几声,看来伤得不清。

“他在山上困着老树精呢!不过他也给老树精困住了,我这趟下来,就去想请你上去救命的。”我说完,看黄瞎子坐在床上的身形,见黄瞎子叹了口气,就没说话。

我看这气氛死沉死沉的,就半带玩笑说:“黄大仙,你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会被一群混混给治住了。”

老头子一听就来火了,大骂道:“他奶奶的,要是单打独斗,谁会怕他们,可现在谁还讲江湖道义,全他妈是群殴,前几次来了吃亏,这下不仅带着枪,黑麻麻地一上来就是二十几个,我们两哪里架得住啊!”老头子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我听了很不是滋味。我和沛良没出息,闹了事就躲,让他们两个快登仙的老头子替我们挨了揍,看黄瞎子这飘飘欲仙的样子,怕是经不起上山的折腾了,中途要是死了该咋办。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黄瞎子已然起身到了我身后,说:“走,猴子,背我上去。”

“不行啊!老师,你会……”后面老头子说不下去了,但毅然决然地阻止黄瞎子上山。

“宿命,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黄瞎子说了一句好像参悟人生的话,就催促我上山,免得误了时辰,如果天雷落下,把沛良也给劈死就糟糕了。

老头子放心不下,也收拾了一些东西放到裤袋里,跟着我们上去。一路上十拐八弯的,好不容易走到寨门口的时候,黄瞎子突然着了凉剧烈咳嗽起来,惊动了那些埋伏在这里的杀手。

“这边,别让他们几个跑了,五十万啊!”后面的声音陆续传来,擦,五十万,我们的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看那架势,水龙管,西瓜刀,有的还拿着把土造手枪,危险万分。没想到一直以来除了坑蒙拐骗没有别的能力的老头子,在这一次反倒展现出了他这一朵老花,光彩夺目的绽放。

“老头子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大把符纸,洒向了天空,随后念了几句犹如鬼说话的咒语,追过来的人就突然都痛苦的扭曲在了地上。牛逼,牛逼,除了牛逼还是牛逼,老头子现在了形象在我眼里实在太璀璨,太夺目了,眼睛都快给亮瞎了。黄瞎子看了也傻乐,说老头子打年轻时就不好学,没想到临老了却把这下符的招术练得这么出神入化。

老头子也开心啊!这招术可不是每次都灵,比如早上被打的时候就使不出来,这次也是靠蒙的,不过使出来救命了,总是高兴的。随后老头子打电话报警,虽然那群家伙平时光拿工资不干活,不过还是得给两个老头一点面子的,象征性地出来一下,虽然可能到的时候犯人已经跑光了,不过也好过让他们窝在被窝里偷懒的好,身为人民的公仆,要时刻准备着才是。

这一通的闹腾,加上休息了会,天都翻起鱼肚白了,看了下表,五点过了。落成大典举办的时间比较特别,是在早晨的六点,说是更能聆听到佛祖的梵音,不过我门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天雷落下,沛良会不会焦了,黄瞎子说,天雷伏魔是他赌下的毒誓,我隐约感觉,黄瞎子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鸡鸣光照,我们来到山脚下,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而黄瞎子和老头子早就累坏了,经不起折腾,硬要带上他们已经是累赘了,又怕沛良出事,黄瞎子给了我一张紫色的符纸,让我赶上去救沛良,他则盯着那道上山的山门发呆。

我一看手机,我的乖乖,只剩下十几分钟了,百米三秒也赶不上啊!我死命的跑,我知道,赶不上,我也许是悲伤,痛苦,但如果不努力,那我会增加自责和悔恨。为了不受时间的精神压迫,我直接扔了手机,跨着大步上前。

“呜……”一声法螺的长鸣,仪式即将开始,我更是跑得跟风火轮一样,脚下没眼,慌不择路下,我踩到了一块碎石趴在地上,磕得我头破血流,在地上蜷缩了好一会,结果大磬传来的一个洪亮而震荡人心的敲击声,让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望向天空,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天雷伏魔并没有实现,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沛良还有得救。大磬发出的第二声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看向天空,远处的乌云滚滚而来。

一阵如来梵音随着第三声磬响,响彻山谷,仪式开始了,沛良也完蛋了。眼前一道道雷电接连着落在了老树精的上空,一股难闻的铁锈味随之而来,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到和听到,雷击中一股扭曲的黑烟升起,发出了阵阵的哀嚎,然后灰飞烟灭。

老树精给干掉了,但我们都高兴不起来,沛良牺牲了,黄瞎子应该是最伤心的,那是他的得意弟子,感情就跟自己的孙子一样。哎,希望没被劈成焦炭,还能给他收尸。我浑浑噩噩的走过去,想着要不要回去拿张草席来给他收尸,树林里一阵骚动,吓得我直接跳了起来。

“谁?”我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打算扔过去。

“你妹啊!有没有吃的,快点给我。”窜出来一个全身跟染了墨一样的人,我定晴一看,沛良,****的竟然没有死。我高兴地抱住他在地上打滚,要是给人路过看到,还以为我们在野外搞基呢!沛良饿得眼冒金星,被我甩了几下,差点没晕死过去,挣扎着用擒拿术把我这发疯的人按住。

身上私藏着从老头子家里顺出来的叉烧肉,还没来得及吃,只能便宜这混蛋了。沛良一边吃,一边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从树精手底下逃出来的原因。

原来就在不久前,沛良跟老树精互耗修为困住对方,意识已逐渐模糊,正要昏迷的时候,就被法螺的响声惊醒,一看天上那架势,雷气集结,就知道雷霆玉府的社令妖雷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一旦劈落下来,自己也难逃一死,想到自己一介帅哥要给这老树精拉着陪葬,恨得破口大骂,也就在第一声大磬敲响的时候,我们在清妙下庵遇到的那个痴情女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突然的出现让沛良吓了一跳,没等他弄明白什么回事,女鬼就往他脸贴脸靠了过来,沛良跟女鬼一接触,直接就给弹了出来,与此同时,妖雷也接连不断地劈落下来,把老树精的魂体和躯壳全都给劈成焦炭,被风吹散,他这一身灰也就是这么来的。

其他的也不用多问,扛着沛良就往山下走,可他却说,想去看看中庵大典的开光仪式是怎样的?虽然我累得够呛,但相比较下,他比我惨多了,就顺了他的意,往中庵挪步。

但到了的时候还是太晚了,神秘的开光仪式已经结束,扫兴的同时,却发现,来得也正是时候,静清等弟子的剃度仪式刚刚开始。静清是首徒,就由她最先开始,她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环顾了下四周,表情有些失落,我和沛良同时想起,答应她剃度的那天我们要在场,不过我们是在旁边的山路上俯视下去的,她并没有看见我们,小师太六根未净啊!难道是我们的放荡影响了她中的那一湖止水,可惜啊可惜啊!多么漂亮的小师太。

剃度由慧慈师太下了第一刀,随后还有很多师太进行另外的步骤,不过我们没去看,步入佛门,退出红尘,总感觉生离死别一样,唏嘘不已,我和沛良都没忍心去看,只在转过头去的那一霎那,看到了静清挂在脸上的最后一滴红尘泪。

没有道别我们就下了山,期间王所打了个电话来,说买凶的人抓了,被雇佣的二流子杀手也都抓了起来,让我们可以放心,改天请我们喝酒吃肉,我和沛良都报以一声呵呵。走到山脚下时,我们看到,黄瞎子闭着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脸上挂着笑意,凉咧的山风吹动他的衣摆,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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