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颇有些沉重的步伐院长来到了篮球馆,不为别的,只为了让眼里心中只有篮球的“外孙女”能够从旧日的梦魇中彻底的解脱。
云端就是云伊心中永远都无法挣脱的束缚,没人能理解云伊内心深处的那种痛苦与阴暗,而作为旁观者,谁都没有权利去对云伊说三道四,这就是横在云伊与湖娅之间的隔阂,明明需要云伊回到身边,湖娅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的话语,即使是一句抱歉。
轻轻拍拍云伊的肩头,院长小声说道:“孩子,我等你,训练结束后跟我聊聊。”
云伊手里抱着球头慢慢低下,以前因为拥有特长生的身份她并不曾怀疑自己被特招进东旭学院有什么背后动作,但是在东旭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存在。
这所院校对于她的存在多少有些放纵的味道,为什么?当知道院长的孙子姓尉迟的时候,她或多或少猜到了些什么。
训练后,球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球馆,虽说她们眼光异样地向着第二云伊与院长的方向瞥去那么一两眼,心里多半猜疑的还是院长因为艺术汇演的事情出现在这里,别的倒真没想那么多。
“云伊。”看着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肯说话的第二云伊院长说道:“你哥哥已经回到院校过正常的生活了。因为这是他在国外待的第一年,语言、交流、沟通方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障碍,所以现在的学习对他来说很辛苦,他经常要熬到三、四点钟睡觉。他有给小玖发Email询问你的情况,毕竟你跟小玖都在一起学校还都在一个篮球馆训练,他的心里非常地挂念你。”
“我知道了。”
“我来找你说的另一件事就是关于今年的艺术演出的事情。我不想就这件事来跟你谈,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对这桩事有多别扭。音乐只怕是你最不想听的话题了,可是如果因为某些事放弃了某种才能这不是一两句遗憾就能释怀的,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对自己不负责的态度。”
第二云伊一扭头,将视线转向另一边,显然这不是她想听的话。
“原本我想放任你,让你去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我不想在你、我之间筑起什么墙壁,直到有人找到了我,一个跟你丝毫关系都没有的女孩,她让我考虑下如果这次的文艺汇演能取得第一名,无论如何都要我安排音乐社团的学员去美国做个短暂的学习,哪怕只有一个星期也好,让这些学员设身处地去感受下那个国家的音乐、文化,我想她这样的请求一定有她的想法和打算,所以我来告诉你,有这么个机会你可以去美国看望你哥哥,或许你愿意出把力,让这次文艺汇演的成功性更高一些,让我这个老太太说出这个决定时能理直气壮些。当然,就算这次比赛输了我也会安排你们去美国的,我可不是个小气的老太太,更不是对你不关心不挂念的奶奶,我也惦记着左凡的情况,也想知道他在那头好不好。事实改变不了,现如今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让你们兄妹团聚愉快地见面是这个家庭每一份子都应尽的责任,我们责无旁贷。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奶奶想让你知道,想让你自己做个选择,或许你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操纵在手中,你想自己去争取那个看望哥哥的机会。”
轻轻叹了口气,院长又说了一句:“对了,篮球赛结束后有些组织和院校向我打听郁东香的事情呢,叫她继续努力吧。我还听小玖的爸爸说这个来找我商量去美国学习的女孩,会时不时地跟另一个女孩到他那里陪云端弹琴,文艺汇演的任务压在身上,也不知道她们累不累。”
院长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第二云伊则陷入无尽的烦恼中。院长的话她全都听明白了,有人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施恩于她,如果那些傻瓜觉得她们的举动算得上“施恩”的话。
她们在惹怒她。
夜晚,第二云伊敲开了纪小荻与丁咛的房门。
站在她们的门口,她冷冷地看着她们,她知道她们明白她的眼神。
“别挑衅我的底线,我的容忍。”
“也别以为我们在讨好你。”没想到第二云伊的出现会是这么的直接,纪小荻淡淡一笑道:“我们只是想跟第二云端做朋友。”
“哼!”留下了冷冷的一声,云伊向着自己的房门走回。
“云伊!”身后传来纪小荻的叫声,第二云伊停住了脚步。
“我愿意等你。”纪小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就住在你的对门,我愿意等你,等你愿意往这里看来一眼。我等着做你的朋友,像郁冬香那种可以相互依赖的朋友。”
没有再多的话,第二云伊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她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夜里第二云伊睡在了KTV,自从院长告诉她两个女孩在陪云端弹琴,她就开始厌恶对门的两个家伙,极其地厌恶。以往只要那个房间传出琴声,她都会侧耳聆听,可是现在她避都来不及,琴声已让她厌恶的想吐。
篮球馆里她离纪小荻、丁咛的距离更远,不但距离远连视线都彻底抛离了那两个人。纪小荻、丁咛如何感觉不到这种抛离,两个人看着第二云伊的眼神也慢慢由冷静变得狂躁。
当再也忍受不了第二云伊的抗拒时,纪小荻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走到了第二云伊的身边,说道:“喂,你给我振作起来!我在帮你、帮我自己,帮音乐社团的所有人争取机会,你呢,至少给我个回应!你不想去见他吗?你这个懦夫!”
“你少管我的事!你以为你是谁?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把你扔出球馆!”
所有人都停止了练球,眼睛瞅向第二云伊与纪小荻,静默中,她们看到纪小荻默默地转身离开,而男子场地那边的尉迟玖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
训练结束后,尉迟玖拦住了第二云伊。
“昨晚左凡发来邮件了。”
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他接着说道:“这是刚才我到院长办公室里借那的打印机打出来的,给你!”将纸递给第二云伊,尉迟玖小声说道:“纪小荻、丁咛跟云端玩得很开心,她们的出现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坏,那么糟糕。”
没有理会尉迟玖,第二云伊拿着纸转身走了。
别再跟她提那三个讨厌的名字,她已经决定过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无休无止地缠着她,难道她的生命就要为了别人而活,那么她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夜晚,KTV包间里她悄悄打开那张纸,就见上面写着:
我有两个妹妹。一个是太阳叫做云伊,一个是月亮叫做云端。曾经我是天空,包容着太阳,于是只能反射太阳光芒的月亮就孤单地待在她的黑夜里。
以前我从不懂得义工的含义、教会又有什么意思,现在我感觉自己长大了,也正因为长大接触了更多拥有各种不幸人生的人,才发觉曾经的自己是个多么愚蠢、不知足的家伙。每周我尽可能抽出多的时间陪那些不幸的孩子玩耍,看他们露出可爱的笑颜,又在心里偷偷算计着这样的笑颜在这些孩子的生命中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想着想着,心就会疼,就会很想陪他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笑个够,如果笑有足够这个量限的话。
很想念我的两个妹妹,一个那么勇敢坚强一个那么不幸而又万幸。忽然有一天我明白了,我不想只做天空,我还想做夜空,承担起夜空能做的一切,包容那个寂寞的月亮。
当我抬头看向天空,不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会让我觉得很美,不论是她们哪一个的缺失都毕将成为我永久的缺憾。我知道有一首歌叫做《我的太阳》,至今我都不知道那歌唱的是什么意思,也从没爱上过那样的歌,可我现在对它的旋律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我总跟着这首曲子哼个不停,因为我家里也有一个太阳,那是我骄傲、勇敢的妹妹。
据说世上有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水,我从不曾考究它名字的来历,也从不问那水有何神奇,只想让你知道,不管世上有没有那样的河流,你都要记住在你的生命中总有灿烂的阳光,你永不要将它失落。
每年五月,我都会期待静静盛开的山谷百合,欣赏那惹人爱怜的小铃铛花瓣,幻想着它是这天地间最美的花,在风中摇曳着它的梦,然后将梦中的幸福随风洒落。
我常会想起你,想着一头长发的你是否已像那山谷百合,拥有了一方梦想与幸福。数着盛夏的阳光,我总情不自禁地在街头那些匆忙走过的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或是随性地对着天空喊出你怪异的名字引来周围人的注视,那会让我很高兴,尽管会被人当傻瓜一样看待,至少在那个瞬间我能找到被你目光追随的感觉。
知道吗?现在的我总随身带着巧克力,因为那是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每次想你,我都会拿出它想象你吃着它时的甜蜜与幸福。
你会在哪里?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傻傻地跟着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乘着你自由的翅膀周游在城市的某一处……知道吗?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的绰号:驭风小子,或许我能在某天,在世界的某一处角落,听到你唱首有关风的歌曲,暂且我就叫它《驭风》吧。
而那月亮,在我生命中始终静默着,藉由太阳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从前我从不在意那轮圆月,与之相比我更喜欢看一闪一闪的星星,而如今我才知道那轮月的重要,而此时深埋在我心底的只有一句:你还好吗?每个夜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向着月亮看去一眼,轻轻问上一句:你还好吗?慢慢地,这也成了一种习惯,如果哪一夜我没有看到月亮觉一定睡得不好,所以,那太阳、那月亮,一定都要好好的,让我心安。
收起纸张,云伊将纸牢牢地贴在胸口,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直都强迫自己坚强着,可是这封信却轻易击碎了她的坚强,让她心酸。
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醒来上学的时候,她忽然发现KTV门口的玻璃窗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张纸。
“如果世界的舞台上只存在帕瓦罗蒂,那么这舞台是寂寞的,正因为有多明戈、卡拉雷斯相互辉映,那样的舞台才璀璨夺目。我等你,不管你躲在哪个角落我都会把你挖掘出来。”
撕下这张纸,看了很久,第二云伊向着学校走去。
她们或者他们毕竟看不到她心里的伤痕有多深,那些成年累月积压在她心底的大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移开、移走甚至搬空的,她从未想过要怎样的发光怎样的耀眼,她的生命一直都只追随着哥哥的背影成长着,可是现在她似乎一定要做出什么选择来改变自己,因为这样,才能更接近她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