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门的纪小荻跟丁咛做了短暂的告别,虽说已搬过去与丁咛同住,但是这个夜她注定要晚归。简简单单地跟丁咛说了一句:我去一个朋友那里,有点事。纪小荻避开丁咛坐上了慕容洛的车子。
“唉,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来干嘛,这是篮球赛,又不是音乐会,跑来这里你们两个真是闲的,还不知道明天的小报又会造些什么谣。”
“管他什么谣,反正都得活着,自己活得好才是好,别人只要口水多尽管让他们去唠叨。”君尚安接着纪小荻的话说完才发觉慕容洛一句话还没说呢,打从球赛开始他就没怎么说话,今天的他多少有些反常。
“阿洛,我来开吧。”
“放心,我还没那么想不开。”手握方向盘的慕容洛闷闷说出一句,将车驶进君尚安的家里。
三人进了屋,纪小荻看着桌上早已摆放好的火锅,已知这顿晚餐一定会聊什么重要的事情。
火锅,本来没什么特别意义,但是要看在哪里吃了,倘若是在外面吃,那就是朋友小聚随意吃喝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倘若换在慕容洛或是君尚安的住处,那么必定会谈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想当初探讨“颜”选秀这件事,就是在慕容洛那里吃火锅订下来的,这一次又会是什么事?
“叮铃当啷”一串响声,纪小荻皱皱眉头寻思着屋子里还有人,就见尉迟从岳围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
老总怎么也在?
双眼木然地瞪着尉迟从岳,纪小荻张大了嘴巴。
“愣什么,坐下,以为我不会做饭?就算我不会做饭这是火锅,不就是煮个菜吗?我能搞定!”尉迟从岳看着一脸木然的纪小荻说道。
噘了下嘴巴,纪小荻缓缓坐下,看着面前的火锅直皱眉头。逸雅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总最搞不定的事情是什么,不过眼下吃的是火锅,也许真的不需要担心太多的事。
“老总,不是我们刺激你,那个,你是不是也该给小玖再找个妈了。小玖岁数不小了,肯定能理解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的老爸能给周围的人造成多少困扰,你快把自己打发出去吧。”
跟尉迟从岳关系亲密的像父子,君尚安看着他笑着打趣,话语刚停,纪小荻就开口说道:“不行不行,他这种男人最危险了,有钱有事业有长相还有个掌握入学资源的老妈,他一征婚还不知道能征来个什么稀有品种,还是不要了,万一到时候来个后妈似的人物,不止小玖有的受,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打住!”看着纪小荻、君尚安,尉迟从岳说道:“你们两个家伙都给我打住这话茬,我越听越是别扭,还有都给我们坐下来马上开吃,你们想饿死我,回来的这么晚。”
“也不怨我们啊,小荻的篮球队员生涯才刚刚开始,我们总要去给她打打气什么的才好吧。”君尚安边说边在尉迟从岳的示意下坐下,看着尉迟从岳将菜慢慢下在火锅里。
拿起筷子敲敲碗边,尉迟从岳说道:“开吃开吃。都给我动作麻利点,要是吃不饱肚子就怪自己动作慢吧。”
“什么事?”慕容洛拿起筷子向着火锅中的菜夹去,“我听说你的事了,是不是她不好?那就处理掉好了,这点小事要是也能困住你,你还做什么大买卖?”
君尚安、纪小荻一愣,不明白慕容洛口中的她是谁,怎么回事?
“嗯,”深呼吸一口气,尉迟从岳说道:“的确是她让我有些心烦,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心烦。我的确找了个女人,因为是我自己的私事也没怎么跟大家提起,那个女人是离异的,带着两个孩子,所以为了防止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出现意外情况,我不想听到你们以后的交谈中出现后妈这个词。这个词打今天开始就是咱们逸雅公司的禁用词!”
“真的假的,这么快?”君尚安有些吃惊,他的双眼瞟向慕容洛,寻思着慕容洛竟然知道了老总再婚的事,怎么从没听他提起一星半点儿呢。
“哦,收到!不过你是认真考虑后才做的决定吗?”纪小荻夹着菜向着嘴里塞去,眼睛怀疑地看向尉迟从岳。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很喜欢,她有双很美的眼睛。小玖的妈生前也有双迷人的眼睛,所以我觉得有美丽眼睛的女人错不到哪里去。”
“可是,要是长得太漂亮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你惦记的女人,别的男人也一样惦记着,何况她是离婚的。离婚总要有理由吧。”
“她是为了钱离婚的。”尉迟从岳看向面前的火锅说道:“我第一次约她出来时,她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了。”
“你傻吗?”慕容洛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冷瞪着尉迟从岳说道:“这样的女人你也要,当她连钱都不稀罕的时候你打算给她什么?”
“我告诉她我很有钱,于是她回家后义无反顾地跟丈夫离了婚并以最快速度准备着跟我结婚的事,以防夜长梦多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变化。”拿起筷子轻轻按着火锅里的丸子,尉迟从岳淡淡说道:“她把离婚后的所有东西、所有积蓄都留给了丈夫,让丈夫能带着儿子开始另一个美好生活,把债务全揽在自己身上,”夹起一个丸子塞在口中,尉迟从岳被烫的瞪大眼珠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折腾后才说道:“她丈夫临去美国前跟我见了一面,他对我说,如果有天我不喜欢她了,请我一定要告诉他,他会回来带走她。我也曾想过,我带回这样一个女人,她对我的小玖会好吗?可是看着离婚时她百般为前夫、儿子设想着一切,我想冒险试试,就试这么一次。我有挣钱的本事,我想看看这个为钱而来的女人花钱的本事究竟有多厉害,使得舍不得她的丈夫一方面同意了离婚,一方面还心里挂念着她。我们这两天刚领完证,她就带着女儿去医生那里做康复的治疗,我在屋子里傻傻地等啊等,当我实在耐不住寂寞翻阅那些我帮她偿还清的债务才发现那都是一水的医疗单与医疗费。她为了孩子为了丈夫卖了自己。”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若不是火锅中的热气还在委婉地飘动,只怕这屋子更适合做个冷库或是地窖。
显然尉迟从岳并没打算就这么停止话语,他若无其事地边吃边说,“关于颜,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重新启动,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露西·杨也很不耐烦,不能再为了等一座冰山融化就舍弃了它周围的绿地。”
“露西·杨?”纪小荻皱皱眉头。
“她是中英混血儿,出生在香港,键盘、合成器玩得非常棒。我在一次文化交流活动中发现了她,并说服她为颜的首张专辑做准备。为了保证颜首张专辑的质量,她将以邀请乐手的身份参与第一张专辑的配乐中,她有她的生活与时间,不可能也不会因为我们这边的种种原因而一再迁就。”
“你中意这个人,可我却中意那个人。”纪小荻紧绷着脸看着尉迟从岳说道:“你不能因为你中意的人就放弃我中意的那个家伙,况且,你中意的这个人只是邀请的身份,我中意的那个却有可能成为乐队的一份子,你说哪个更重要。”
“第二云伊是吗?”尉迟从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忘记那个女孩,你不是也知道那只是可能吗?颜不能再拖延下去,我们会找个新的主唱开展颜的活动,就这样吧。”
“老总,你好像有些太独断了,你至少应该听听小荻的想法和心思。”慕容洛皱起眉头轻声提醒。
尉迟从岳一向都很尊重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与建议,这也是他们之间相处很好的原因,不管是公司还是作为公司一份子的红色鸽子从没有闹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这绝大部分都取决于尉迟从岳有颗极宽阔与包容的心。
“颜会重新找个新主唱,这事不用再商量或是琢磨了,如果我的女儿并不愿意唱什么歌,那我一定不会逼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我很想做一个善良、体贴的继父,这么说你们该懂了。”
“什么?”
慕容洛、君尚安、纪小荻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筷子笨拙地停在半空中,他们看着尉迟从岳看着他仿若无事般地继续吃着火锅,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片刻前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你娶了她妈?”
“说实话吧,颜的选秀活动我从未担心过,打一开始我就将活动交到你们手中,我知道你们绝对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我只是没想到中间会多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不管对面的年青人吃不吃,尉迟从岳只不停下自己的筷子,他边吃边说:“我的确挺寂寞的,女人嘛,甭管她是花瓶还是摆设,只要有她存在,即使世界吵闹的天翻地覆也总比死寂如水不见一点波澜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想小玖都已经这么大了,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习惯了寂寞,后来我才知道我始终瞧不上女人的原因是她们都没有小玖他妈妈那样的眼睛。当看到湖娅的眼睛时,我才知道我等得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一双会说话会讲故事的眼睛。她的事情我跟我母亲很少提起,但是母亲听说我要再婚还是高兴的不得了,时不时就往我那里跑帮我收拾这收拾那,渐渐的,她知道的事情比我多了许多,她在湖娅带过来的破旧箱子里发现了一些碟片,她有了她的想法。孩子们并不知道父母离异的真相,她们都为这事耿耿于怀,我母亲想着大家既然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那么只要一个个打动这些孩子的心真心帮助她们度过难关就好。第二云伊的所有资料就是那时候我母亲帮她填写递交的,那时的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这个孩子,直到她发现她的帮助有些太一厢情愿,甚至会更加伤害那个孩子才会毁掉了那些资料、档案。我对主唱的事并不关心,对颜也没怎么在意过,因为那阵子我的心全都扑在了湖娅身上,对颜的职责我全部都寄托给了你们,我相信你们会解决的,却没有想到云伊因我母亲的原因给大伙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更没有想到这个第二云伊会成为我的女儿。湖娅对我说过她有孩子的事情,但很少提到孩子的名字和她自己的事情,平时我都是湖娅湖娅地叫她,直到去领结婚证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准确的写法是:第二湖娅,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母亲为什么那么在意叫第二云伊的那个学生。今天话都说清楚了,大家也就别再追究下去,重新开始,给我一点私人的空间,也让颜能尽快浮出水面。”
撂下筷子,尉迟从岳起身穿着衣服。“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几个小家伙喜欢傻坐着就坐着好了,有事联系我。”留下这句话,尉迟从岳离开了,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只管看着火锅咕嘟咕嘟地翻滚,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我说他怎么变化这么大,前阵子拍着桌子说帮我们搞定他老妈,感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折腾的我们头疼的女孩会跟自己是这种关系。”君尚安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就听慕容洛说道:“他刚才说新老婆的女儿有病,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也一直在寻思。”纪小荻轻轻接了一声腔后,伸出筷子夹向火锅中的菜,再不言语,而慕容洛始终沉默着,不吃不喝只管发愣。
尉迟从岳回到家,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屋子,心情差的要命。有个漂亮的老婆别的男人都会担心这样的老婆会不会在外面乱来,他却根本用不着有这样的担心,因为那个女人与其说嫁给了他不如说嫁给了医院。
身子沉重的倒在床上,他皱紧了眉头生着闷气,是不是一定要他也开家医院,那个女人才会将目光转向他,明白他是她现在的丈夫。
为了那个女儿,她已经疯了,而他也快疯了!
很久,就在尉迟从岳浑浑噩噩马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门声。
是她回来了。
尉迟玖根本就不接他给他的钥匙,闷头说了句跟奶奶住当做给他的回答,这个家除了她再没有能进来的人存在。
疲惫地坐起身,尉迟从岳缓着神,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也很快靠近了门口。
抬起头,看着已经脱下外衣的她又尴尬地穿衣服的样子,他闷闷说了句,“你知道妻子该怎么做吗?你嫁给我给了我些什么?除了你们家欠下的债务还有什么?钱,我能帮你还,你至少也该做出个妻子的样子吧。”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她的身边他低语道:“饭不做,衣服也不洗,这日子跟我再婚前独身的日子有什么区别,当我为你的女儿掏出我挣的钱后,你至少也该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如果你还想着前夫想着治好女儿的病然后跟我说句对不起回去跟他再婚的话,现在就说出来,至少我这个男人不喜欢被人当工具用。当初你对我说的话是你喜欢钱,可是并没有说你不会做妻子,我不想妨碍你做个好母亲,但你至少应该也顾虑下这个家,所以,请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看着女人的手微微轻颤,尉迟从岳冷冷说道:“今晚的饭我来做好了。”说完话,他向着厨房走去,拿起了他一贯不怎么会用的锅碗瓢盆。
从小就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下长大,他几乎没受过什么委屈与挫折,如少爷般被呵护着长大,人生可谓一帆风顺。因为有个严厉而慈祥的母亲,他的脾气与品行也都受到身边的人一致赞美,他不多事也不躲事,不会恶意地去伤害谁也不会特别地宽容谁,即使是他的宝贝儿子尉迟玖,也是一样在他严厉的教育下长大绝不纵容,而眼下的这个女人已不知不觉中让他纵容了太多。
是因为妻子小玖的母亲已经逝去多年,他才会对这个女人如此放纵吗?心绪烦乱地摆弄着锅、碟子,咣咣当当的声音中他做出了他人生中算是鲜有的一顿丰盛的菜肴。
清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黄瓜炒鸡蛋!鸡蛋汤!鸡蛋炒饭!
无一例外全是鸡蛋,因为除了鸡蛋这种东西,他再不知道能做什么样的菜,其实他很想做个煮鸡蛋的,但他也知道,那适合当早点而非晚餐。
“吃饭了。”他朝屋里喊道。
女人从屋里慢慢走出来,衣服已经规整地穿回身上,她低着头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脸色随之一变,痛苦地吐出了嘴里的菜。
尉迟从岳见状忙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他不知道真的是他饭菜做的难吃,还是刚才说了女人,女人在给他脸色看。
很咸,不是一般的咸。伸出筷子尝了尝另几样菜,他脸色铁青地说道:“先别吃了,我叫外卖送点吃的过来吧。”
“送外卖的送过来也需要时间,我去做。”伸手收拾了他面前的碟碗,桌上的菜盘,女人走进厨房忙碌了起来,尉迟从岳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暗火,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想显得太窝囊了,结果却是这么狼狈。当鼻子闻到饭菜的香味,不用女人催促他已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在君尚安家里他只随便吃了几口,他的肚子早就在等着晚餐,他不想在这女人面前伪装出刚强的模样。
女人究竟是女人,尤其是一个有了孩子的母亲,她的饭菜实在可口,他吃了饱饱的两碗。
“我洗碗。”女人低声说出三个字,便取过他面前的碗筷要去洗涤,他却起身在这一刻叫住了她。
“把孩子接回来。”他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以继续把她放任在所谓的看护或者医师家,只要你不怕她被人欺负或是遭受到什么恶意的伤害就行。”
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显变得僵硬的脸,他继续说道:“你是怕我这个你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很有钱的继父会对她做出什么肮脏事,才会把她安置在外面对吧,我对小女孩不感兴趣,而且,我过世的前妻贤淑的让我总忘不掉,我才会在这么多年后直到我们的孩子长大才会再找了你。这房子足够大,容得下你们母女,司机的电话号码也在电话桌上放着,你什么时候想接她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尉迟从岳说完这番话向着卧室走去,就听女人在他身后猛地问道:“你说她受到伤害是什么意思?”
“我的秘书对我说她看到女孩手腕上有淤青的痕迹,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你又怎么能保证什么意外发生?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不是最安全吗?需要怎样的愚笨才会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在她人手中?”
再不看女人一眼,他走回卧室随手关上了门,他知道她不会进来的,她虽然知道眼前的他才是她的丈夫可是她的心还活在前夫的世界中没有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