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可能是怕我又发感慨，轻声笑了一下后，便小声说道：“柱子哥，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原来没有，后来看到你来了就有了，然后发现小Q没在，于是那计划流产了……”
苦笑一声，若是小Q那畜生在，让叶子求阴间的耗子帮忙挖个洞，越狱简直易如反掌。
老鼠的繁殖能力那么强，要是死了都来这的话，叶子就算想挖穿地心挖到基督文化圈都行。然而小Q并不在，叶子能听懂老鼠说话，可老鼠听不懂叶子的话。
人家赤兔马的主人死了之后自己也绝食而死，你说这小Q就不能也如此忠心，赶紧过来多好？
一时间无计可施，就将最近发生的事和叶子大概说了一下。叶子听说一些狗对我极好，也有些疑惑，一时想不出原因。
“柱子哥，你的意思是咱们把那几个被抓的人也都一起放出去？可就算放出去，咱们时间到了自己就回去了，他们怎么办？”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赵月说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在那山谷中。这里的地形地貌和阳间不同，但咱们在赵月说的那地方寻找的话，还是能找出蛛丝马迹的。”
“也只能如此了。”
两个人对坐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阴间监狱的情况，是和阳间不同的，至少这里就不管饭。不是偷渡来的不会饿，偷渡来的只能吃人家祭祀来的供品才行，可关进这里的很快都要扔进轮回池，终归是浪费。
估计这里生产力极大丰富，也不用我们劳动改造，天色暗下来的，监狱里充满了哀嚎声，他们都明白距离自己化为苍蝇的时间又近了一天。
唯独我心中暗自庆幸，距离三天的时间又少了一天。我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不是我不想把那些人渣带回去，是我无能为力。这么一想，心里舒坦多了，麻痹反正也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身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儿，阳间还有一个可以为了我不惜把妹子绑起来扔一边的朋友，怎么看我都是这监狱里少有的有心情放松的人。
叶子躺在我身边，后脑勺枕着自己的双手，一只脚搭在高处，在那哼歌。
旋律很美很轻柔，只是声音怪异，似乎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当然，也和我见识少有关，除了汉语唯一略懂一点的就是英语，但也仅限于李雷和韩梅梅的那几句对话。
几只小麻雀被叶子的歌声吸引过来，站在铁窗口叽叽喳喳地叫着。
“大约在监狱里的人都很喜欢自由的鸟儿吧。”叶子听了一会麻雀的叫声，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轻哼了几句，伸出一根手指。
那几只小麻雀竟然好奇地从铁窗中飞进来，落在叶子的手指上，轻轻叼啄着叶子的手指，鸣唱欢跃。
“你不是说没有小Q翻译，这些动物听不懂你的话吗？”
我轻声问了一句，可叶子仿佛没听到一般，我心说叶子这人可不是那种悲秋伤春听鸟唱歌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又问了一句，叶子还是没有回答，忍不住轻摇了一下她的肩膀，那几只小麻雀仿佛被惊到了一般，嗖的一下展翅飞走，却又仿佛不舍得一般落在窗棂上看着叶子。
叶子如梦方醒一般问道：“怎么了？”
“我说没有小Q你怎么也能和这些小鸟对话？”
“不是的，是我刚才唱的那首歌……你还记得咱们处理完猫脸老太的事，我换了一本《幻梦之歌》吗？”
“记得啊。”
“刚才那就是了，我可以让别人陷入庄周梦蝶的梦幻中，看到别人的梦，甚至操控别人的梦。可惜刚刚学，只能影响到周围几十米的小动物或者三米之内的人。”
“蛮有趣儿的，柱子哥，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这小小动物的梦？我可以不用双眼感知到它们的梦，好多年没有看到有色彩的世界了，刚才就多玩了一会儿……”
叶子说的很平淡，随后略带哀愁地叹息道：“等咱们回到阳间啊，我一定要到你和陈光哥哥的梦里，看看我现在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听得心里有点酸酸的，看着叶子的眼睛，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道：“你早就可以啊，为什么不早点看看呢？”
叶子嘻嘻一笑道：“我要知道你们在乎我，才能确定你们梦里的我是真实的。换了一个不在乎的人，你就算梦到她，那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像，不能百分百的还原啊。”
“在你怕我陷入危险说谎骗我的时候，在光哥哥怕我抢药和我打架踢坏我的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梦里的我，一定是清晰的。柱子哥，我都不记得我的模样啦……”
我看叶子虽然在笑，可语气中的酸楚却难以隐藏，赶紧取笑道：“其实简单，你让你陈光哥哥变成你的模样，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他这人对在乎的人观察的特别细，绝对百分百还原。”
叶子知道我在逗她，乖巧地不再说这件事，低着头不知道在那想什么。
我转过头盯着窗台上的那几只小麻雀，一个主意忽然涌出脑海道：“叶子，我有办法了！”
叶子直接摇头道：“不行的，只有听到我的歌声才能陷入梦境。这附近的老鼠，我听了听加上老弱病残也才不到一个连，等它们挖洞逃出去的时候，磨掉的牙齿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半了……”
我摇头道：“我根本就没琢磨这个，再说我又没把监狱的地形图纹在身上，到时候一不小心直接挖到轮回池，那就悲剧了。”
“那你要干什么？”
“问问咱们要弄出去的几个人在哪几个牢房啊。”
叶子皱眉道：“这倒是可以，只是我不会盲文啊。那几个人不是眼睛看不到吗？你写了字他们也看不到啊。”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妙计。”
说完撕下一块衣服，咬破了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你们想越狱吗？想的话写上你们的牢房名。”
吸允了一下手指，叶子问道：“是每间牢房都飞一下吗？我唱幻梦之歌的时候不能醒着，否则就没有效果啦。”
“对。”
片刻后，轻柔的哼唱声在牢房里响起，那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飞到了叶子的身边，我将那团布绑在小麻雀的腿上。
很快，小麻雀飞进了牢房的通道，因为我和叶子的这间牢房恰好在拐角处，看不到别的牢房的情况，但声音却能传出去。
不多久那只小麻雀就回来了，再展开那团布，上面堆满了牢房的号码，更有人写了一篇后悔不已的长诗，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诗写的不错，可惜这群人我全都不能救，因为能看到布团上字的人肯定不是瞎子。
排除掉这几个牢房的号码，正好剩下的那几个连在一起，数量也对的上，正好就是我要救走的那群偷渡过来的人渣，他们是瞎子，所以没给写门牌号。
反正我觉得我挺不好意思的，给这群绝望的人求生的渴望，但又不能救他们，远比一直绝望更加可悲，看看叶子还没醒来，就又写了句：“我也想。”
这次小麻雀回来的十分迅速，我展开布条，惊奇地发现，原来全国各地骂人的话这么丰富，各地区别很大。
包括那个写悔过长诗的文艺鬼也骂了我一句。
“我生是文化人，死是文化鬼，生平只骂过两次人。”
“第一次是在阳间的时候，我天天给女神发短信嘘寒问暖，对方却呵呵再聊去洗澡。结果都绝望的时候，某天她忽然发了句在金龙宾馆，我都跑到保健品商店了，才看到这句话的后半句：‘没带钱，明早帮我俩付房费’。她是群发的，到那了才发现还得排队，于是我臭骂了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人。”
“而你，是我骂的第二个人！你这个混蛋！”
看着之前那些骂人的话，我都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同样骂人的话，可能是杀父之仇，也可能是因为你在公交车上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能区分的只有靠语气，可写在布上的字是没有语气的，最多也就加个感叹号。
骂我是混蛋，是这些骂人的话中最不惊艳的，但却让我触摸到他灵魂深处的绝望和仇恨。
于是我终于放心了。
很快，转角处的牢房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那些已经精神崩溃的人似乎找到了最后的发泄途径，冲着我们这边大声的骂着，充斥着各种方言的骂声汇聚成一本“全国脏话百科全书”。
我紧张地盯着远处，看守室离这里很远，我自己大声叫喊狱警根本不会理我，因为每天这里都有一群精神崩溃的人轮流哭喊，狱警早已习以为常。
但这一次却是整个监狱的人同时发出的骂声，这声音汇聚在一起，比我自己喊的声音大多了，也更有震撼力和感染力。
直到看到一名狱警走出来的时候，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轻轻推了一下叶子，等待着那狱警走进我们三米的范围之内，然后冲着拐角外的牢房鞠躬，轻声道：“谢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