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说了“又想甩开他”?言诺没有忽略她的措辞,但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还未置一词便已被袁青接下来的质问扰乱了心神。
“言诺,”袁青突然别开脸,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似有化不开的悲伤,听得言诺一怔,“我那么珍视的一个人……你为什么甩开他?你……凭什么……”
不仅言诺怔住了,就连懒洋洋靠着完全插不上话的周子杉也微微愣住了,袁青别开的脸正好朝着他的方向,那精致妆容下真真切切的难过和脆弱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无一遗漏。
周子杉心头蓦然一痛。
耳边仿佛又回响起袁青不久前说过的那句话,“世上最痛苦的便是爱上一个对别人痴心的人。”
眼前,那无力而沧桑的面容和那日完全重合,甚至……还多了些怨愤。
周子杉眸色渐深,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起,靳易……靳易……
他究竟哪里值得她,值得她们珍视如斯?
周子杉微微坐直了身体,正色看向袁青那如玉的侧脸。
而袁青,却忧伤看着言诺,一字一句。
“你知道吗?没遇到你们之前,我从没有觉得家境贫寒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哪怕是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是个土包子,我都不曾自卑过。你知道吗,我从没有。但是,自从……”自从对靳易上心后……这句话她没有说完整,似是有意避开,笑容几乎有些挂不住,但却依旧固执的翘着嘴角。
“我竟然开始疯狂的羡慕你,疯狂的嫉妒你……嫉妒你和他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嫉妒你那能配得上他的家世,嫉妒你和他的名字永远连在一起。”
周子杉一怔,眼底拂过一丝诧异。
这个女人的过去……原来如此?
她一直都是那么自信,那么坚韧,那么孤高冷傲……
可,真是没想到,她曾经竟然如此自卑?
袁青蓦地抬起眼,认认真真的看进言诺的眼里,笑容僵硬,“言诺,其实对靳易,我原本不作他想,真的……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上你,所以,哪怕再嫉恨你,我也不会做些什么……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袁青的声音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言诺牢牢的困在了她的酸楚中,无可自拔。而同时陷进去的,还有已被两个女人一起忽视的周子杉……
“但是……你离开了。你头也不回的抛下在X市的一切,甚至是靳易,就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言诺心里一揪,下意识的辩驳,“我没有……”
袁青没有在意言诺说了什么,只是咳了咳,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朗,这下,语调中连一丝波澜都不再有了,仿佛只是叙述别人的故事,“你离开的那个暑假,我看到了那公布在网上的录取名单,靳易的下方……就是袁秀莲。第一次,我的名字竟然紧紧挨着他。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呵——”
袁青自嘲的笑出声,“看着那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我就开始自欺欺人,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随着你的离开一下被拉近了……有了期许,我就开始变得和那些女生一样世俗起来,我开始厌恶我的名字、厌恶勤勤恳恳供我上学的父母、厌恶我家那又破又小的平房!因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能和他相配……高一开学前,我执意将名字改成了袁青……”
“果然,新的学校,新的名字,一切都像是新的开始……为了不让以前的日子重演,我宁愿走很远很远的路来上学,也不愿意坐那丑陋的拖拉机。我宁愿挨老师的训斥,也不想让同学在家长会上见到我的父母。虽然不曾隐瞒我的家世,但至少,我渐渐弱化了所有人对此的关注。”
“然而……”袁青的眼神突然迷惘了起来,“这样的我,却无时无刻不在自我厌弃中循环,既讨厌什么都没有的袁秀莲,但更憎恶为此而自卑的袁青。”
“……我开始学会打理自己,开始学会和女生打交道,开始……向你学习。”
说到这儿,袁青突然意味深长的瞥了言诺一眼,“虽然我一直讨厌你,但不得不说,在为人处世方面,你的确是最好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