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男人不怒反笑，话语里满满都是嘲讽，“是啊，你可是纯洁的圣母，胸怀天下苍生，自然不会被这么区区一个贩毒集团吓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真是一颗佛心造福世人哪。佩服佩服！”
梁潇潇微微皱眉：“霆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哼。”明明理性上知道她说得对，他却压不下心头那团火，好不容易才收了脾气。
“庄煜英自始至终都知道我的存在。”他的话一字不落地穿进她的耳膜，愤怒和委屈交杂心间。她捏紧了拳，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却平静又淡定：“姐姐去世之后，我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你觉得以他一贯的作风，会放任我置身事外吗？”
从庄凌烟去世那一刻起，她其实已经没有退路。
要不然选择同流合污，至少也要做一个像样的傀儡；要不然，就只能踏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搜集证据，置之死地而后生。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梁潇潇和秦韬对视一眼，都略略有些动容。
沈霆均只觉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一阵阵地发凉。不错，冷静下来之后，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以庄煜英的风格，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可以动用的任何棋子。
生为庄煜英的女儿，她每一个可以做出的选择都荆棘满布。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懊悔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
半晌，男人哑声道：“起码你可以选择跟警方合作……”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悟到了问题所在，堪堪住了口。
“老实说，我并不太信任警方。”姚微轻笑一声，“如果只是搜集证据的话，我觉得还是拿到之后再联系警方更安全。”身在龙潭虎穴，警方的保护鞭长莫及，知道的人多了，反倒更容易出问题。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便是让秘密只存在自己心里。
“当然，你说得也没错。”她的眼神倔强而决绝，“我关心的人一个个因他而死，我确实觉得自己有责任把他踢进地狱。哪怕，是要赌上我的命。”
难堪的沉默横亘在他们中间。
他勉强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往脑门上窜，一字一顿，字字诛心：“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也会有人恨不能拼了自己的命换回你？”
她呆住了。
“你没想过，对吧？”他的眼神像刀子，刮得她体无完肤，“你也从来没想过要跟我交代一声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是吧？哪怕你死了，我这男朋友都搞不清你是怎么死的我应该找谁报仇是吧？姚微，做人能自私到你这份上也真是绝了。我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给庄煜英布下的障眼法？还是心情好时逗着玩玩的宠物？”
“霆均！”一男一女齐齐出声喝止。
秦韬三两步跨过来，拦到两人中间：“你冷静点，话不能这么说。”
他恨恨喘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的憋屈快要突破天际。
他以为她已经告诉了他大部分真相，剩下的部分也不过是因为太过隐私暂时不想说，他自然不会逼她，他等着她有一天愿意诉说；他以为他已经一步步俘获了她的心，听到她在电话里说“我就是喜欢他了怎么着吧”的时候，他的心脏雀跃得快要跳出胸腔，怕她脸皮薄会害羞，他装淡定装得有多辛苦啊！
结果呢，结果人家瞒下的是最最重要的事，瞒得一丝不苟密不透风。如果不是今天秦韬给逼问了出来，她是真打算瞒他到死么！
姚微背靠着门，发现自己抖得像是风中的一片树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他刚刚那句“也会有人恨不能拼了自己的命换回你”一遍遍回响。
她知道他喜欢她，也知道这喜欢并不是浅淡的动心，已经有了些爱情的意味。但“拼了命换回她”这样的话仍是她不曾预料到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鼻子酸酸的，心里暖暖的，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
她不告诉他，固然是为了保护他，但确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换句话说，她对他的信任一直都有所保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