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将军这件事发生过去了五日,似乎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平静。
太子府里,司桐夫人还是在寝宫中不曾出门,似乎是中毒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伤害。沐如颜即便是知道她已经好了,也没有多过去打扰,恐怕司桐夫人现在也不想见到她。明明做的是一件事情,但是沐如颜做的确实是……况且沐如颜本来也不喜欢勾心斗角之事,所以更不会傻傻跑过去。
府中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寝宫中。尉迟夫人跳城楼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她们也是有些害怕,毕竟最近也是不太平,她们便一个个都不出声不动作地好好待着,生怕下一瞬间那火就烧到了她们那里。
沐如颜在未央殿也待了五天,没有出去过,但是每一晚宫墨翎不管多累都会过来陪着她一起,两个人也不多说话,沐如颜也不去问怎么处置那些人,宫墨翎自然也不会说。只是每晚入睡的时候,宫墨翎就会紧紧搂着她。她的肚子有点大了,宫墨翎有时候也会逗逗她,逗逗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孩子也未完全成形。
慕月也是高兴太子经常过来,未央殿所有下人因为主子得宠了都非常得意。其实只有沐如颜自己知道,宫墨翎不过是怕她害怕。
她还是经常会抚着自己的小腹,然后和宝宝说话。若是没有宫墨翎这每日的陪伴的话,她恐怕都会被自己吓死。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她不怕报应,但是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宫墨翎为了防止她乱想,每晚都过来陪着她,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至于轩辕羽尧,这几天也一直住在太子府里。前些日子太子说是要让他进宫给皇上看病的,但是也因为这件事耽搁了。轩辕羽尧暂时也不回去轩辕山庄,所以就在太子府小住一段时间,等到进了宫看看皇上的症状再做打算。
而皇宫那边,皇后也是一直待在栖凤宫不曾出去过,连去御花园都没有过,皇上那边的病情也都是御医过来报告的,她也没有去看过。瑞王宫玥笙倒是来过一次,但是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过来看看乐妃,顺便过来看看皇后。
这一切,看起来十分平静,特别是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期,倒显得平静过分了。
过了几日,沐如颜便听说尉迟将军的判决下来了,这造反的事情,本就是满门抄斩,宫墨翎这么做,也没有人有意见,但是因为一些小事,耽搁了好几天。那些参与谋反的人,关在牢中的,也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也因为这样的命令下来,很多人都人心惶惶,觉得有些害怕。
云阳是带人去抄尉迟将军家的。尉迟将军只有尉迟昭一个女儿,府中也没有夫人,在他夫人死了之后,他并没有纳妾,也没有再娶妻的打算,他是个将军,是个随时可以为国捐躯的将军,有了家人未免拖累。但是没有想到,他最后竟不是为国捐躯,而是叛国。是的,造反不就是叛国吗?或许尉迟将军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云阳将尉迟将军府的下人收押,这时候才发现将军府里没有多少人了。可能是事发之后很多人都收拾行李走人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一生都奉献给将军府的人。生是尉迟将军的人,死也是尉迟府的鬼吗?云阳想,若是有一天太子府被满门抄斩,他应该也是留下来的吧。呸呸,他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太子这么英明的人,就算要发生了,也是带着他们出逃,然后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吧。
云阳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居然会一语成谶。
这件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的,毕竟是造反那么大的事情。街头邻坊的添油加醋的传这件事,因为宫墨翎还在那最高的位置上坐着,所以太多的流言也是对他有利的。说是尉迟将军背叛太子,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好吧,活该的尉迟将军,早已在牢中崩溃。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跳下来,跳之前还是对自己满眼的失望。都是他的错吗?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若是一开始就不曾告诉女儿这件事,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尉迟将军在牢中待的那几日简直是生不如死,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日尉迟昭纵身跃下的场景,看见那满地的鲜血,看到她即便是死去也睁大的眼睛。他快要被折腾得溃不成军。
其他人也没有跟他关在一起,似乎是故意的。尉迟将军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都不见前面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自己造法分明是死罪一条,宫墨翎怎么可能不马上处置自己?莫非,莫非就是想让自己被这梦靥折磨,生不如死。
他确实已经生不如死了,“啊——”他还是忍受不住惊叫,那吼声,就跟山里的野兽一般,连站在外面的狱卒都觉得害怕。那令人心碎的吼声,尉迟将军终究说道,“你赢了,宫墨翎。”
对,你赢了,宫墨翎。
所以,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尉迟将军竟然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宣旨的公公分明看见尉迟将军舒了一口气,他不解,但是他知道,对于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他看着狱卒将尉迟将军押了出去。尉迟将军已经没有办法走路了,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必须由狱卒拖着走。或许,他已经不想走了。公公摇了摇头,准备回去复旨。
和尉迟将军一同问斩的人很多,他们被押送去斩首,被关押在刑车里,整个人被禁锢着没有自由,只能木木地站着。刑车从闹市走过,押送犯人的狱卒走在前面开路,很快的,路上的人就让开了。看着这些从他们前面路过的人,他们先是看了几眼,然后就纷纷议论起来。
“你看,就是那个,堂堂的大将军,造反居然逼的自己女儿跳楼。”
“啊,那他女儿死的有多惨啊,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哎,真是,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种人,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民间的流言本来就是三人成虎,流传到他们耳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听见她们说的这些话,本来紧紧闭着眼睛的尉迟将军忽然睁开眼,狠狠看了他们一眼。两个嚼舌头的妇人被吓到了,先是深呼吸几口,再是破口大骂,“我说的本来就没错,害死自己的女儿,还敢瞪我们。”说着她还不解气,直接从怀中菜篮子里掏出一个鸡蛋扔过去。
“啪”一声,鸡蛋刚好碎在尉迟将军的额头上。尉迟将军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只不过那些人都学样,手中的东西就不管不顾地扔了过去。鸡蛋,白菜,很快的,这些人身上就都是这些东西,脏脏的,臭臭的,那些狱卒都快要受不了了。明明他们只是押送犯人,为什么他们也要受到波及。
尉迟将军跪在斩首台上,他看着自己家的下人一个一个被斩首,最后才轮到自己。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吧,是自己害死了女儿,都是自己的错。想着,他被压到那台上,刽子手举起了大刀,手起刀落,他还睁着眼睛,只是再也没有办法看了。
尉迟将军被斩首的消息是慕月告诉她的。说完之后,沐如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慕月,你觉得我做这些,真的应该做吗?”
“太子妃是为了太子,尉迟将军背叛太子,只是受到了自己应有的处罚。”慕月说道,太子妃做的这些事情恐怕也只有她从头到尾看了,她不会阻止,只是太子妃要做的,她都会全力帮助。
沐如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说道,“若是有报应,冲着我来就好,可千万不要伤害到我的孩子。”
慕月说道:“太子妃放心,慕月一定会保护好太子妃的,不会让太子妃受到任何伤害。”
沐如颜点头,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做了很多事情,很多别人认为是错的事,但是她不认为是错的,她只是想让有些人的处罚更刻骨铭心一点而已。不过死了,也没有办法报仇了。沐如颜的手在小腹上轻轻抚摸着,然后在心中问道,宝宝,你终有一天会不会嫌弃自己的母亲是个满手杀戮的刽子手?
宫墨翎今天来未央殿也是早,几乎每天往这里跑,已经差不多成为宫墨翎的习惯了,只要朝政一处理完,宫墨翎就会来陪着沐如颜,看着沐如颜喝下难喝的补药,喂她吃很多补身子的菜。他觉得沐如颜除了肚子大了之外,其他地方都瘦了,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吃好。
“太子妃还是再吃一些吧。”就像今晚,明明才吃了几口饭,沐如颜就推说吃不下了,看着她的胃口变小,宫墨翎不得不说道,“若是不多吃些,肚子里的宝宝怎么能饱啊。”
“骗人,宝宝这么小,哪里知道饱不饱的。”
宫墨翎拉过沐如颜的手,说道,“现在宝宝的营养可是全靠你了,若是太子妃都不吃好,那宝宝怎么长大呀?”宫墨翎现在觉得,自己说话真的很像哄小孩子了。若是宝宝真的出生了,宫墨翎怕是也是这么哄的。
不过宫墨翎实在太忙,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哄孩子。
沐如颜实在是吃不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胃口变小了,反而有些不舒服,整个人就是想吐,难受的很。虽然真的不想吃了,但是她也觉得宫墨翎说的没错,于是勉强地坐下再吃了一些。
宫墨翎末了握着她的手,说道,“尉迟将军已经问斩了。”
沐如颜点头,也不说什么。她不说,宫墨翎自然也不会逼问,只是晚上还是留宿未央殿,他要好好照顾沐如颜。
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平静下来了。可谁知,这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