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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当晚慕容澈便同杜威带着府内两名会武功的小厮骑马赶路。本来慕容洵要让魑魅魍魉也跟在后面保护,但被慕容澈拒绝了。他只是出门求医,不需要太多人跟随。还是将那四人留在府内,保卫府中的安全。

轻甩衣角,慕容澈飞身上马。对着身后的三人喊道:“出发!”

“二少爷,等等。”雪风从门内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件黑色的大氅,轻轻放入慕容澈的随身行李内,“夜里凉,记得穿上。”

慕容澈看着眼前颔首的人儿,嘴唇翕动了几下,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了。扬起马鞭,呼啸而去。

群马奔跑扬起的尘土渐渐淹没了他的身影,雪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澈,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四人匆忙赶路,日夜兼程,除了偶尔停下喝水吃饭,几乎马不停蹄。第三天的晚上,其中一位随从的马匹支持不住,轰然倒地。杜威见状,只能对慕容澈进言道:“二少爷,休息一晚吧,这些日子我们都不眠不休的赶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熬不住了,况且就算我们人可以坚持。马匹也受不了。往后的日子我们还要靠它们赶路呢。”

慕容澈冷睇了一眼身后的三人,想了会说道:“好吧,今晚就在林子里休息一晚。看看马匹和那人还好吗?严重的话就进城去看大夫。”

找了棵参天古树,慕容澈靠坐下来。深夜的林子里还是有些寒冷,偶尔一阵风吹得树枝草木呼呼作响,远处时不时还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夜黑风高,有些颤人。慕容澈闭上眼睛,想小睡一会。这些天,他的确太累了。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神医,回去邺城救人。自己的身体早已过度疲惫,盖上雪风为自己准备的大氅,犹如她在身边一样温暖,没过多久,便安然入梦。

倏地,体内一阵莫名的疼痛惊醒了睡梦中的慕容澈,瞬间疼痛不见,接踵而来的是忽冷忽热的感觉。似乎有两种力量在体力交错对抗。慕容澈努力调匀呼吸,试图运功压制,谁知却适得其反,真气流窜的更加快速。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口内喷出。

疼痛不见了,冷热交织的感觉也没了。慕容澈用手指抹了一丝唇边的血迹,是黑色的。心里突然一惊,莫非……低头算了下日子,似乎差不多了。该死,慕容澈低咒一声,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至少也要撑回邺城再说。

“二少爷,没事吧。我刚才在那边听到你这里有些动静。”杜威在慕容澈的身后低声问道。

慕容澈迅速用衣袖擦干净唇边的血迹,转头望着杜威,一脸轻松,“没事,估计是太累了,做梦了吧。”

“那我继续去放哨,二少爷休息吧。”杜威弓身行礼。

“不用了,你也休息会吧,白天还要赶路。我刚才已经睡够了。”慕容澈从古树边起身,示意杜威回去休息。

慕容澈踱步到火堆边席地而坐,用木棒挑了挑篝火,添加了一些树枝。熊熊地火苗窜起,干枯的树枝噼里啪啦地作响。

杜威注意到,方才慕容澈休息的地方。身下的草甸已被压出了一个坑洞,仿佛还有深色的血迹,但他并未询问,只是默默走到一旁假寐。

天刚刚亮,慕容澈唤醒了熟睡的三人继续赶路。杜威又瞥了眼昨夜慕容澈休息的草地,果然,那里有一摊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杜威心思一沉,对着慕容澈的背影出声道:“二少爷,你……”

“赶路吧,杜威,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慕容澈不理会杜威的询问,策马狂奔。

又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四人终于来了长安城外。看着巍峨雄伟,青砖黑瓦的城楼,慕容澈淡淡说道:“长安,我终于回来了。”

长安城内,依旧繁华。歌舞魅影,热闹喧嚣。可四人却无心赏景,随意找了家客栈宿下,暂时休整。杜威则出门打探神医的消息。日落时分,杜威带回了打听到的消息。

神医不在城内,住在长安近郊的翠华山上。而且这位神医生性古怪,不轻易治人。看人治病,全凭喜好。听说,他治人有一规矩,必须答应他一件事,只有办到的才会治病救人。至于这事是什么,因人而异。有人为了治病倾家荡产,有了为了治病丢了性命,有人为了治病半疯半傻……总之关于这位神医的传言沸沸扬扬,不知真假。

慕容澈对于这些一笑了之,只是让他们下去休息,明天一早上山求医。

入夜,体内的毒素又开始发作,慕容澈为了缓解疼痛,起身运功调息,试图抑制。最近毒素频繁在体内作乱,看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找到神医,救醒蒙尘。

清晨,四人轻装上山,将马匹留在了店内,并让小二雇好了马车。等到请来神医,直接赶回邺城救人。

翠华山迤逦起伏,重峦叠嶂。山峰直入薄雾,影影绰绰,忽远忽近,若即若离,飘渺朦胧。循着石阶而上,深入山谷,满眼绿色,一条花径顺着石阶蔓延至山顶。花径旁是一清水石涧,泉水湍流不息,淙淙作响。翠林古风,林涛四起,混合花香草味的风迎面扑来。

看不到尽头的山路,给人一种神秘悠远的感觉。清凉的山风,流泻的泉水,鸟儿的啼鸣,花草的绽放。让人不禁驻足观赏,生怕错过这人间仙境的任何美景。

“注意四周,小心脚下。”慕容澈忽然出声提醒,他知道,这是世外高人居住之所,定少不了陷阱机关。让大家小心应付,不要浪费时间。

山腰处有一凉亭,亭内端坐一老人。左手端着茶壶品茗,右手则不停地往石桌上的棋盘内放置棋子,而他对面,空无一人。慕容澈会心一笑,这位怕就是自己需要寻找的人了。

上前屈身行礼,恭敬地说道:“请问前辈就是神医阁下吗?在下有重病求治,还望前辈出手相救。”

老人不为所动,对于慕容澈的请求置若罔闻,依旧下着手里的棋局。

杜威作势要上前动武,慕容澈制止了他的举动。走到石桌旁,定睛看着棋局。

老人这时却转过身来,看着身旁的慕容澈,“坐下陪老朽下局可好?”

慕容澈终于看清老者的容貌,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颇有些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

在石椅上坐定后,慕容澈并未再提求医之事,只是静静地陪着老人下棋。你来我往,处处相争。林中一片静谧,棋盘上厮杀激烈。蓦地,老者投子一笑,“年轻人,好棋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对手了。”

闻言,慕容澈立刻起身,屈身道:“晚辈唐突了,还请前辈见谅。”

“何来唐突,你技高一筹,理应赢棋。”老人轻捋胡须,定睛说道:“年轻人是来求医的吧?”

“是,还望前辈出手相救。”慕容澈回道。

老人突然抓住慕容澈的右手,示意他靠近自己。待他走近,低头轻声说道:“年轻人,你中毒不浅……有些年头了吧。是不是最近又开始发作了?”

慕容澈神色一凛,淡淡说道:“晚辈不是为自己而来,还望前辈能随我下山救人。”

“不先自救,何来救人?”老人似乎不认同慕容澈的说法。

“前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时间不等人,我大嫂她腹中还有孩子。”慕容澈再次出声恳求老人,眉宇间布满了愁绪。

“想救人就去山顶吧,凉亭内的我只下棋,不救人。”老人似乎有些不悦,拂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慕容澈。

事先就听闻神医性情古怪,所以慕容澈并未诧异,对着他的背影拱手道:“谢谢前辈指点。”

过了山腰的凉亭,往前走了一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林。无名的花朵,颜色各异。花开正盛,枝叶妖娆。不知为何,慕容澈觉得四周阴寒,冷风簌簌。不似刚才在凉亭的和煦安然,却有一丝迷离的凄美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淡淡飘来,随风而去。一种让人愉悦迷醉的味道。深吸一口,慕容澈忽然警觉,大喝一声,“是迷雾,大家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花径里游出一条黑色的身影,循着香味,直直向四人咬去。慕容澈身形一动,射出藏于袖口的暗器。那条黑影断成两节,在泥里不停扭动。是条黑色斑纹小蛇。头部呈三角状,头大颈细,尾部细小,颜色鲜艳。方才还是可以伤人的毒物,现在却如一滩烂泥瘫软不动。

“是谁伤了我的小蛇?”花林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听声音年纪不大。红色的身影,时隐时现,仿若一团火,满含怒气冲着慕容澈飞来。

一道青光剑影直指慕容澈的眉心,将要刺到的时候,他腾空跃起,闪过剑光。那女子见状不依不饶,又是一阵剑雨急劈,慕容澈看招式就知道此人武艺一般,将已经出鞘的宝剑慢慢收下,只是伶俐地躲避她的穿刺,足尖轻点,女子感觉手中一麻,待她回过神来,慕容澈早已将她手中的剑夺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女子有些愣神,呆立不动。

“你个混蛋,先是杀我小蛇,再来抢走我的武器,凭着武功厉害就可以欺负人吗?“女子看着他手中的剑,对着慕容澈叫嚷道。

“姑娘莫怪,方才情急,才不得已出手。不知那是姑娘的宠物,以为只是山中的毒蛇,还望姑娘海涵。”慕容澈一脸的歉意,对着女子轻声解释,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冲动。毕竟他们是来寻医救人的,不想多生事端。

“你先把剑还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女子娇嗔道,态度也不似刚才那么倨傲。

慕容澈上前还剑,对她淡然一笑,算是略表歉意,想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女子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嫣红,声音也开始变得温柔,“你是来求医的?”这人笑起来真好看,她暗暗想到。

“是的,不知姑娘是否认识神医,还望能指点迷津。”慕容澈倾身说道,言语里满是诚恳。

女子轻蹙了蹙秀眉,撇撇嫣红的小嘴,“想见我师父的人可多了,他可不是谁都愿意见的。”

“还请姑娘帮忙引荐。”听闻她是神医的徒弟,慕容澈心里一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些眉目了。

“看你也不像坏人,但是你方才杀了我的小蛇,这笔账我还没同你算呢?”女子忽然叉腰说道,似乎对之前的事情还是怀恨在心。

“那姑娘要怎样才能平息怒火?只要我慕容澈可以办到的。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慕容澈继续拱手请求,心中也是懊恼不已。看来今天是碰上了一个难缠的主了。

“你叫慕容澈?我叫洛云。你可以叫我云儿。。”女子忽然话锋一转,对慕容澈娇笑道。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看着慕容澈他们四人愣神的模样,又撅起小嘴嘟囔着:“不是要见我师父吗?还不快走。本姑娘今天大发慈悲,心情好,不为难你们了。”

四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位洛云姑娘的情绪转变得还真快,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无论如何,终于可以见到神医,也不枉费他们日夜兼程,辛苦赶路。

洛云突然停住脚步,转头说道:“前面有机关,你们可要小心的跟着我的步子,若被伤到,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洛云所谓的机关,是一座木板吊桥。走近一看,才道何谓凶险。桥下布满了尖刀,寒光刺眼。而桥面上的木板也是暗藏玄机,洛云看了眼木板的排列顺序,嘱咐众人随着她的步子前行,不可踏上别的木板,否则掉下去就是肠穿肚烂,七孔流血而死。

杜威本想暗暗记住洛云的步伐,却被看出了心思,洛云摇头道:“不用看了,木板摆放的顺序每天都在更换,连我过桥都要看清顺序再走呢。”

慕容澈则是对杜威冷冷一瞥,示意他不要多事,别坏了神医的规矩。杜威也自觉多此一举,一脸的尴尬。

过了吊桥再往前走点便是神医的住所,是用竹子搭建的几间小屋。清风拂来,竹香阵阵。与这漫山青翠,交映生辉。洛云对他们说道:“我先看看师父回来没?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没一会,洛云满脸的失望走了出来,双手一摊,低头说道:“师父还没回来,你们稍安勿躁。在这里等等吧。”

慕容澈点头不语,带着三人在屋外静立等候。洛云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右手,嘴里说道:“走,你陪我捉蛇去,算是补偿我的那条。”

慕容澈神色一敛,有些踌躇。万一神医回来,自己没能得见,错失了医治蒙尘的时机。

洛云知道他的担心,眯起眼睛,笑语嫣然道:“放心吧,不会耽误太久。保证能赶在师父前面回来。”

慕容澈拗不过洛云的央求,嘱咐杜威在这里等候神医,自己则同洛云往林子深处走去。

洛云紧紧握住慕容澈的右手,一直没有松开。等到进了林子里,才轻拢了拢细眉,淡淡说道:“你中毒很深知道吗?”

慕容澈闻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她自己早已了然。请她不要担心。

“看样子你早就得知,为何不解毒?这毒毒性很强,你会死的,知道吗?”洛云有些激动,对着慕容澈追问道:“难道你不想救自己?”

慕容澈淡然一笑,似乎不为所动,“生死由命,我不强求。况且,你师父的规矩每次不是只可医一人吗?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她人求医的。”

“她人?应该是位女子吧?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远道而来的吗?”洛云不知怎的,对他口中的那人有些吃醋和嫉妒。

慕容澈将苏蒙尘怀孕落水一事原本告知,洛云抿嘴一笑,“哦,原来是你大嫂啊。她的问题简单,我就可以诊治。”

“你可以救我大嫂?”慕容澈看着眼前不过年方二八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连邺城最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却对自己夸下海口。

“收起你怀疑的目光,别看不起人,我说能治就能治,你们那都是什么蒙古大夫,一群庸医。”洛云有些不快慕容澈的怀疑,瞪了他一眼。

“对不去,洛云姑娘,我只是……”慕容澈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

“行了,行了,我洛云心眼没那么小。不会拿你大嫂的性命开玩笑的。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洛云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身上的毒,估计只有师父才可以解。”

慕容澈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洛云用手捂着他的嘴巴,示意不要出声。而她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慢慢地洒向四周。不一会儿,一条纯白色的小蛇,从草丛内钻出,洛云放下一根细长的竹管,那蛇似着了魔,乖乖钻进竹管,待完全没入,洛云合上盖口。朝慕容澈眉开眼笑道,“走吧,大功告成,回去看看师父回来没。”

慕容澈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禁称奇。普通女子看到这种动物,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却能镇定自若,真是让人佩服。

跟在她身后回到了竹屋,杜威立刻上前禀告:“二少爷,神医已经回来,现在屋内等候你们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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