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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鲁肃

鲁肃现年二十四岁,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出生时其父就去世了,和祖母共同生活。家中异常富有,但由于祖辈无人出仕为官,鲁肃的家产虽然资财丰足。但并不属于士族阶层,只是那种在地方上有些势力的豪族。

用现在的话说,鲁肃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富二代。但这位富二代与后世那些完全不同,也根本不是那个小说中老实忠厚甚至胆小懦弱的家伙。他少时就胸有壮志,好出奇计,且爱击剑骑射。性格豪放,不重钱财。由于家道殷富,他常招聚少年,一起讲兵习武。晴天,偕众往南山射猎。阴雨,则聚众讲习兵法,以此练习武艺。

按照刘协前些时日得来的情报,鲁肃还在袁术手下任东城长,但想不到这一转眼,他就成了孙策的使臣。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历史上的鲁肃见袁术倒行逆施,没干多长时间便弃官而走。

估计也就是这两天,鲁肃得到了周瑜的来信,继而决定开始追随孙策。自己尚未接到黑冰台的情报,也就是说,鲁肃这时才刚入孙策帐下,最多与孙策有过一次面谈,便接下了担任使臣的职责,来长安贺喜。

望着锦盒中那方流光溢彩的玉玺,刘协的思维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加发散起来。此番孙策的举动异常明显,无非是想借玉玺这等国之重器,来缓和他与汉室的关系。若孙策只有一人,依他那种任气豪放的性情,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令他根本难以接受的举动。由此便可推断出,孙策已然得到了周瑜、鲁肃,甚至张昭、张纮这等名士谋臣的指点。

可以说,孙策这个战略性的决策是十分正确的。袁术这支看似强势的上市股,已在关东大战中充分暴露了它只是一支垃圾股的本质,跟着袁术混,孙策他永远闯不出自己的一片天。而在关东一片大乱的时机,洗白自己的身份,确立与汉室建立良好有序至少互不相攻的关系,对于孙策日后的积极进取,却有着莫大的助益。

江东这只幼狮,终于已开始如虎生双翼,准备以自己完全、凶猛的姿态,对江东那片土地露出他的獠牙,嘶吼出令百兽惊惶战栗的声响。

只可惜,毕竟年轻,只是第一次开始涉略政治啊……刘协望着这主动送上门儿的东吴第二任大都督,脸上尽是震惊消褪后、那种狐狸看见肥鸡一般的得色,口中都忍不住喃喃自语出声道:“真是好礼、大礼啊……哈哈哈。”

可怜的鲁肃,此刻尚不知自己已成刘协的猎物,见刘协如此欣喜,面色也不由一缓,恭声说道:“陛下,玉玺乃国之重器、汉室威仪之所在,我家主公潜心卧底逆臣袁术帐下,便是为这一日完璧归赵。宛城一役,也因此误会,才不得不与汉军兵戎相见。然主公对汉室之忠、苍天可鉴,日月可证,万望陛下拨云见月,还我家主公清白之身。”

说罢此句,鲁肃再度躬身一拜,久久不敢起身。其忍辱负重又拳拳的爱国真情流露,令满堂大臣尽皆动容,纷纷激愤壮志于胸,跃跃欲言。

然而,刘协此时看鲁肃的眼神儿却很是微妙,他虽然早就知道鲁肃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但怎么也没想到,真实的鲁肃竟、竟如此……如此的不要脸。

不错,就是不要脸。

什么在袁术帐下卧底,什么逼不得已才与汉室交战,全都狗屁!孙策那种英豪,是卧底的材料儿吗?你鲁肃还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孙策是余则成啊?江东四大虎将祖茂都死在了自己手上,孙策临走时恨得都要将自己抽筋剥皮,就这等血海深仇,在你鲁肃嘴中,就成了忍辱负重、为汉室中兴做出的牺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鲁肃……朕喜欢!

由此,手持玉玺的刘协,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声音都似乎带着一种向情人低语的温柔:“鲁县令所言极是,朕有愧破虏将军,有愧孙将军的一片赤诚啊!来人,下诏!”

五官中郎李严立时上前,虽然他已不再是黄门郎,但有趣的是,刘协却仍旧保留了随侍一侧奏报参赞之权。待李严研好墨之后,刘协的腹稿已然酝酿完毕,信口说道:“追封故破虏将军孙坚为平南将军,准允入长安忠魂冢安葬,享汉室子民瞻仰祭祀之荣。拜平南将军之子孙策为折冲校尉、统御平南将军旧部,巡视江东。”

此诏令一出,鲁肃的脸顿时苦得比苦瓜还要难看。他何等七窍玲珑心之人,哪里看不出刘协这封诏书,明着是在册封孙策,实际上,却是在给孙策拆台啊!

首先,追封孙坚一事中就大有文章。汉代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将军,皆分镇东南西北四方,其中以‘征’字将军最为尊荣,其次镇、安、平将军依次排列。

可孙坚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了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这位将军的手上。若是当初孙坚在袁术手下当那个什么狗屁破虏将军,最多就是汉室将军内乱而已。可刘协偏偏居心不良将孙坚追封为平南将军,这表明让世人知晓,孙坚是以下犯上才横遭天祸的。

其次,拜孙策为折冲校尉中的两条,更是用心险恶了。

令孙策统领孙坚旧部,这分明就是在提醒袁术孙策要单飞、要打压啊。孙坚当初讨董时的精兵,大部分还是在跟着袁术混后征募的淮泗精兵,孙坚死后,袁术就跟老母鸡护雏般赶紧将这支精兵笼在了羽翼下,不准任何人染指。可刘协诏令中明确让孙策统领这支精兵,这对袁术来说,不是挑事儿是什么?

还有,一个小小的折冲校尉,有资格镇守江东吗?没有!这样的重任,就起码也得一位中郎将出来才勉强够格。而一个校尉,最多有的资格,也就是刘协所说的巡视江东的权力。可巡视是什么意思?就是这片地方闹匪患了,你有责任配合平乱,但没权力驻防镇守。说白了,就是光干活、没草料的差事!

当然,如今天下****,谁也不会那朝廷的诏书当真来玩文字游戏。可是!同样的,谁也没有傻到连朝廷诏令不屑一顾的地步。诏令明确说了孙策有意江东,那江东那些太守们,你们还不赶紧上点心,加派人点员防备孙策?

或许,对于其他使臣来说,用一方玉玺换朝廷一个堂堂正正的校尉,已算是完成任务了。但对于鲁肃来说,他若拿回这样一份诏书,还不如不回孙策帐下丢人现眼呢。故此,鲁肃脸苦了半晌后,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刘协禀道:

“陛下,故破虏将军讨董,兵锋北指、声动海内,乃为汉室逐除叛逆。北方,才是破虏将军星陨之所。我家少主刚过弱冠之年,寸功未立,初入仕途便执掌一营,未免太过招摇,还望陛下勿要拔苗助长,毁了一方未雕美玉。”

鲁肃很勉强的说出了这番话,但事实上,他对于自己这些请求是不抱任何期望的。因为自从听到这封诏令后,他便知道自己犯了怎样一个错误:同这位少年天子谈条件,根本就是在与虎谋皮!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从自己亮出玉玺的那一刻,便好似已完全洞悉了己方的想法。

在谈判场上,最怕状况,就是对方率先知晓了自己的底线!

鲁肃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与孙策的一番密谋已被刘协得知,而此封诏令又偏偏不差分毫地踩在了自己底线的边缘。这种感觉,令鲁肃异常难受又憋屈无比。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真希望刘协干脆强抢这方玉玺好了。那样一来,自己还能如计划中战国的蔺相如一般,在长安冲冠一怒叱喝天子,留下万世的美名。可偏偏刘协一点动粗的意向都没有,那一脸笑眯眯的嘴脸……好吧,令鲁肃更加忍不住想抽上去。

可是,最终令鲁肃脸色大变的一件事发生了。刘协听了鲁肃的请求后,竟没有打出太极推手,反而慎重考虑了一番,继而悠悠说道:“你们的主子,对袁术、对江东的图谋,不过就是想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这样对朕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倘若,鲁县令若勉为其难在长安当一长史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东城长就是一方县令,秩俸六百石,三公府的长史也是秩俸六百石,品级上倒没有提升。但对于鲁肃来说,这意味便不同了,首先他此时已根本不是什么东城长。另外,最重要的,外官小小的县令,哪里能比得上与天子触手可及的京官儿——刘协抛出这支橄榄枝,分明是在提拔鲁肃!

不过,若是三日前,鲁肃没有同周瑜一番面谈时,他或许会对此动心。但今日,他只微笑着摇了摇头,向刘协推辞道:“微末小臣,才疏学浅,恐有负圣托,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协自不会认为鲁肃便这样臣服自己,于是,他望着鲁肃,也露出了如鲁肃刚才一般无二的微笑,轻启朱唇:“近来,鲁县令祖母身体还安康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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