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高红英一边胡乱吐着纷飞的瓜子皮，一边高声冲堂屋喊：“淑娟！”
李淑娟连忙迎出去，热情招呼道：“二嫂，外面冷，快进屋来。”
高红英大着嗓门道：“我就不进屋了，这大清早的，大哥就把张二找来了，爷让我来喊你们过去呢。”
李淑娟只好闷声道：“好的。”
高红英平时为人粗俗泼辣，又不太讲道理，说话没轻没重，是远近闻名的“六叶子”。所谓“六叶子”，是当地方言，通常形容人做事鲁莽、不经大脑考虑，有愣头青的意思。出处据说是因为，正常人左右两肺共有五片肺叶，驴则有六片肺叶，因此“六叶子”，其实是骂人为驴的意思！
所以以前，曹小晴对她是敬而远之的，但是现在，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招呼道：“二大娘，吃了吗？”
高红英哈哈一笑：“哟，小晴呀，昨天你几次把你大姐气得，可真是够呛啊。我看你平时不太说话，还以为有些笨呢，没想到是个却是个‘闷阴毒’啊！”说完，还赞叹地竖起了大拇指。
“闷阴毒”三个字，可是很狠的骂人话，其狠毒境界比“六叶子”高的，可不止一个档次啊！
这到底是赞呢，还是贬啊，曹小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二大娘，我怎么感觉昨晚大爷大娘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呢，一会儿又要借高利贷，一会儿又说自己会还的？”
高红英没好气地说：“不是他家还能谁还，这里里外外，都是他家挑的事！”
曹小晴终于说出心里的担忧：“可是，等真的借了钱，大爷一家回镇上去了，爷和我们三家，还在村里呆着呢，房和地都在这里呢。张二他们要是找不到大爷一家，是不是会找爷？爷老了，他们不敢动，会不会来找我们？”
高红英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拉得好长了！
曹小晴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又添加了一把柴：“大爷一家，可会使心眼子了，一点亏都不能吃的，这些年，他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除了对我小姑好，我们三家的孩子，和他家的大哥大姐比，简直就象捡破烂的！”
高红英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不到三百的廉价的羽绒服和曹永梅过一千的项链来，愠怒道：“你这一说，还真提醒我了，可不能再被他们哄骗了！”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身，迈开大步，迅速走进老宅子，一把拉住正要往堂屋走去的曹永泰，一头钻进了东偏房，并“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跟在她后面的曹小晴见此情景，心头不由一喜，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现在，她不再是包子了，但毕竟是个孩子，说出的话没人听；至于父母，她就不指望了，以后这个家，她会接过生活重担的，不会再让自己和弟妹，再被任何人欺负！
约摸一根烟的功夫，曹家四房就陆续到齐了，曹永国也带着张二，一起走进了堂屋。
张二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四面脸堂，虽然象很多普通老农民一样，身着款式老旧的蓝蓝色羽绒服，但目光炯炯，看上去十分精神，还没进屋，洪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大叔啊，你吃了吗？副镇长一和我说，你们家急着用钱，我吃了一半的饭，就赶紧放下了，哈哈哈！”
他说话的时候，满面含笑，看上去非常亲热随和，好象双方是多年来往的至亲一般！
曹小晴不由暗想：不知道他日讨债的时候，此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亲热随和？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尽管曹老爷子一肚子心事，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热情招呼道：“他二哥，快坐吧！”
张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副镇长和我说了，大叔你想借十万块。完全没问题，我手头刚好收回几笔钱，算了算，正好是这个数。即然你是急用，那我等一下就去银行，把这笔钱取出来给你！
曹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旱烟袋，点了点头：“嗯，那你和我说说，你们这个利，都是怎么个算法？”
张二爽快道：“行！我这里有几种借款协议，看你要借多少时间了。一般是三分到五分利。俺们虽然是不同小组，但也是同个村的，你以前从来没问我开过口，我不会多收你的。如果你借三个月内，就三分利；如果你借一年，就是五分利。不过呢，如果过期不还，那就是利滚利了，超过一年，就是坐一还二了，即连本带利，总共二十万。所以我要问你，要借多长时间？”
听了这话，曹家人不由面面相觑！
曹小晴不由咋舌，暗自算了一下，如果借一个月，三分利的话，那一共就是三千，也就是说，到了一个月头上，按照十万算本金，再加上三分利息，用一个月，还的时候，便是十万三千块；如果当月还不上，第二个月头就算十万三千块的本金和利息，就是十万六千三，以此类推，就是利滚利、驴打滚的利了。更可怕的，如果超过一年，那就是总共二十万啊！
张二继续笑眯眯地对曹老爷子说：“大叔，这十万块，可不是小数字，要是别人，我最多借一个月，还要拿房子什么的做抵押。不过呢，你们曹家家大业大的，我大哥还是副镇长，所以呢，我也不用什么做抵押了，你们想借一年两年都可以！”
曹老爷子原本黑黑的脸堂，似乎有些发青，“吧嗒”了一口旱烟袋，便抬头问大儿子：“永国，十万块连本带利的，你大约多么时间能凑齐？”
曹永国和陈菊互望了一眼，犹豫着说：“虽说我和陈菊两人的工资，杂起杂八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不少。不过呢，要供两个孩子上学，还在养车什么的，一家子开支可不是个小数字。怎么着，也得一年左右时间吧。我看，就借一年吧，到时候要是不够，再找亲戚朋友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