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黑暗在夜晚的空气中涌动,昏暗的屋内两个男人伫立在窗前,双指间夹着一根点燃了的烟,猩红色的火晕在黑暗中挥舞,他们沉寂了许久,最终,站在右边的男人先行开口了:“啊穆,完成了这件事后,我们真的能放手吗?”
当时还是三十岁出头的离穆,却有着一双尖锐能透视人心的眼睛。
面对男人的提问,离穆只是抽了烟,哑然失声。
如果真的能完成这次的任务,日后他们再也不用为了这些黑暗的事危机到亲人的性命,也不用在浪风口上****刀口,能和家人轻松的度过此生……
男人是这么想的。
而这件事,唯独只有他能去完成。
离穆虽手下众多,可他们的身份不部分都被外界人所知晓清楚,唯独他,处在黑和白的交界点,去做这件任务非他不可。
猩红的光晕燃到最底端,炎热的火光烫到了粗糙的手指,男人嘴角半启吐出了一团烟雾。他隔着烟雾望着始终侧着脸的离穆的五官轮廓,然后掐灭烟头,转身间留下一句话:“如果我出了事,帮我好好照顾洛儿——”
房门被带上发出轻响,伫立在窗前的男人缓缓的垂下了眼角,他张合着唇呢喃:“你会成功回来的,我相信你,阿秦……”
然而后续的任务失败了,连男人的妻儿也被波及到了。离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查到男人的遗孤,就在他制定计划的时间里,从小便爱粘着男人的离育不听命令私自偷跑了出去,去救那个孩子。
结局可想而知,孩子没救到又搭上了一个离育。
离穆气的当场就昏厥了。
当时的罗意比离穆小上几岁,身份在古代来说应该类似于狗头军师的位置,年纪虽不过二十几,脑袋可灵光的很,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制定出了一系列的计划。
可这些计划其中一项,是由离穆亲自出面去保出陈氏集团的陈公,因为只有陈公才能救回离育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亲手将陈公送进监狱的是他们,可笑的是,也是他们亲手帮陈公解决了一切的障碍。
人活在世上许多都身不由己,离穆那一刻深深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离育回来后大病了一场,直到一个月后恢复了身体,一改以往的懒散好玩,转了性子的疯狂去学习,想要成为离穆的顶梁支柱。
至于那个孩子,则是被离穆送去了一家孤儿院。
离穆他虽有权有势,可始终也保不住这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为了让他像个平常人活下去,远离上辈子留下的纷争……
三十多年前的真相,故事的开头由那一夜的无意间的路过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秦以洛一直是这么认为坚信着的,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蒙骗外人虚假构造的‘真相’。
当离穆缓缓道出当年的事,秦以洛心脏的拍子逐渐转为强烈的跳动,他双掌紧握成拳头,面色复杂,黑白分明的大眼却异常的清晰,很少能看到发怒的秦以洛还能保持这般的状态。
或是真相的冲击力度太过猛烈让他震惊到连情绪都能安抚的下来,或是他早已被冲昏了头脑,剩下的那一份清醒是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维持下来的……
他的父母,根本不是普通的市民,而是离穆的手下。
因为一个不可告人的任务,去执行的途中身亡。
为了这么个东西,换来的是母亲的死亡,他的悲惨童年,真的值得吗?
如果是娱乐圈是残酷的,那人心简直是恶魔,看似平日里傲娇炸毛的秦以洛在这一刻非常的冷静,他既不会去闹也不会说出咒骂离穆的话。
因为,这一切都是由他的父亲选择的,选择权在他的父亲手里。他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他,只能说时也命也,踏进了那个黑暗的世界,想去斩断羁绊,除非献出性命,不然一生都要背负上那种迫不得已的使命……
只是,再多的安慰话语都无法消除在他心底里那翻涌的痛处,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消化这些事……
理解完以上那些事件,秦以洛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难道——
他扭过头看向离穆,严肃的一字一句说道:“那年昔呢,你也要她跟你一样吗?”
离穆:……
他哑然的垂下了眸,不语。
“她只是个孩子,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想走的道路!失去亲人的滋味,你想让她也尝到吗?”
能触碰到的温暖,那个笑着的孩子,就像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太阳,永不会落下的温暖。倘若那股温暖消失,他会变成什么样?秦以洛不敢想象。
“她必须继承——”
沉寂了许久,离穆开口了:“她是我们离家最后的希望,必须去继承我的事业,去为她的父母报仇。可……”
闻言,秦以洛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紧抿着双唇,怒火中烧。
想要开口的前一秒,离穆又说了一句话:“可是,我想过了,那个孩子太单纯善良了,不适合存活在我们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
“有光就有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话里的意思。”
焦躁的情绪随着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逐渐的平复下来,紧蹙着眉头的秦以洛的脸部轮廓逐渐放松开,似乎是懂得了离穆话里的意思,他没在继续问下去。
倘若说凌年昔是光,那离凌的存在便是影子了。
离穆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凌年昔无法去继承的仇恨和包袱,全部由离凌去扛下来。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
“开席啦——”
少女欢快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离穆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内厅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
秦以洛突然出声提问:“当初是你救了我对吗。”
他还记得,在拍摄某部电影,因为一些事故的意外他迷失在森林里,身上没带粮食和水的他在森林里游荡了一天一夜,将近昏厥间,出现在他眼前的那抹模糊的身影,不正是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吗。
离穆没回答,他停留了几秒脚步,随后又迈步走开了。
有时候,无声胜过解释,比如此刻。
秦以洛明白了,他扬唇一笑,然后屈身向内厅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