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见状数次欲劝说她的小师姑莫要轻信这来路不明之人,可每每话到嘴边都被她拦了回去。
陈阿诺便趁势添油加醋道:“你这鸡汤味道已是极好,待我再给你配几样药材进去一同煮了,则是功效和口味俱佳,保证慕容公子饮了赞不绝口。”
听她这样一说,小师妹愈发来了兴致,拉起陈阿诺就往药室里去。
陈阿诺果真依言拣选了几味药,添加进食材里重又起锅煮了一遭。
待鸡汤煮好后,那药也正熬好。
他们三人便分别端了药和鸡汤,一道往慕容磬的庭院里去。
此时天色已晚,陈阿诺等人推门进去时,慕容磬刚刚转醒,正倚在床塌上歇息。
才刚跨过门槛,陈阿诺便觉身边一阵疾风闪过,那小师妹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路上都护得极好的鸡汤扔到了她师侄手上,而后扑倒床榻前,攥着她师兄的衣角便开始抽泣。
又来了。
陈阿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正好撞上了身后的刘衡。
眼见着那一碗鸡汤和一碗汤药都险些撒落出来,她连忙补救,好在还算及时。
待稳住情势,她不禁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瞪了刘衡一眼,不想那刘衡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一双眼睛直直落在屋子里的师兄妹二人身上。
慕容磬劝了好半天,他那小师妹的两汪秋眸却像变成了两股泉眼,泪水源源不断的直往外冒,而且慕容磬越是劝慰,她便越是哭得伤心。
江湖儿女哪有这般婆婆妈妈的?
陈阿诺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管那尚且顿足在门口的刘衡,兀自迈进屋子里,至床榻边矮机上搁了药,拍了拍小师妹哭得微颤的肩道:“见你哭成这样,只怕你师兄心里愈发不好受,一会儿再耽误了服药,你岂不自责?”
她这一说倒比慕容磬那许多宽慰的话都来得见效,小师妹立刻收住了眼泪,抽抽嗒嗒的抬起袖角一点点抹去泪痕,而后接过陈阿诺手里的药送到师兄面前:“师兄快喝了吧。”
慕容磬刚侧过头朝陈阿诺这边看了看,正见她笑得一脸璀璨,然而当他仰头欲将那碗药饮尽时,发了半晌呆的刘衡却不知何时回过神来,且冲进屋里阻止了慕容磬的动作。
“又怎么了?”陈阿诺甚是不耐的看向刘衡,心里本盘算着从天漆峰到这里一路劳累,待慕容磬饮了药,她也好早些歇息,却不想又生变故。
刘衡不理会他,径自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银针,置入那汤药中试探。
陈阿诺无奈道:“兄弟,这药是你看着我抓的,再亲自看着熬的,敢问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往里面放毒?”
她这话摆明了是讽刺,可刘衡依旧不以为然,继续慢条斯理的观察过银针,方才道:“人心险恶,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绝对是赤洛洛的挑衅,陈阿诺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要对他进行反击,这时候慕容磬却主动接过刘衡手里的药碗,毫不犹豫的仰头饮尽。
饮尽那一碗汤药,他又转头对陈阿诺道:“多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是最大的支持,陈阿诺顿时觉得自己不战而胜,也不说话了,一脸得意的看着刘衡。
“师父,这小子……”刘衡反而显得不甘。
慕容磬却道:“陈公子既然已是山庄内的大夫,你作为统领山庄事务之总管,应当多关照,切莫再起内讧。”
听他这样说,刘衡心下虽还不服,却也不得不应承:“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师兄都这样了,你们还让他操心。”小师妹适时的出来打圆场。
陈阿诺却很无语,心道最让师兄操心的不就是她么?
小师妹并不知晓她的腹诽,正迫不及待的端了鸡汤呈到他师兄面前:“师兄快饮些鸡汤压一压。”
慕容磬目光落到那碗鸡汤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然而迫于三双眼睛都期待的看着他,便还是递到唇边浅抿了一口。
尝过之后他又沉吟了许久,却道:“这鸡汤……有些特别。”
小师妹立刻激动的凑到他跟前道:“很好喝吧?是我听说师兄今日回来,特意起了个早下山买的鸡,再亲手煮的,还请陈大夫添了几位药进去,有没有觉得比平时的更香些?”
这小师妹倒改口改得快。
慕容磬目光还凝视在那碗鸡汤里,略尝了一口,而后抬头看向陈阿诺,微点了点头。
小师妹立马高兴得眉飞色舞。
陈阿诺也受到她的感染,看着她微弯了嘴角,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慕容磬时,却正与他的目光相触。
这一刻,陈阿诺才发现今晚夜色甚是清朗,月光也明亮的紧,自窗阑里流泻进来,刚好撒落在床榻上。
柔和的月光笼在慕容磬的白衣玉颜之上,好似泛着清浅的光晕。
他尚且有些虚弱,乌发松散开来,泼墨一般覆盖在雪衫之外。
不得不承认,所谓“慕容一出,碧玉无华”并非空穴来风,这生生一个大活人,犹在病中还能美得好似一幅水墨画,却也着实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