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她恍然大悟，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匆匆地往季奶奶的病房赶去。
那里，早已经守了许多人，皆是季家的后辈。
病床上，头发花白的季奶奶憔悴不堪，奄奄一息。
可是，她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望向门口，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川儿来了。”季烨转眸的瞬间，见季唯川和池晓央刚好进门，嘴角轻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好，好，好……”话音一落，季奶奶喜出望外，动作艰难地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两人过来。
“是的，奶奶！”季唯川点头，声音哽咽，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连忙拉着池晓央行至床前。
看到老人那副垂死病重的模样，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惜又无可奈何。
“别哭。”季奶奶浅笑着安慰，一脸的和蔼可亲。
“都到齐了，我也该走了！”随后，只见抬眸，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沧桑而疲惫的目光扫了扫病房里的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了季唯川和池晓央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上。
“川儿啊！奶奶能活到参加你的婚礼，已经心满意足了，晓央是个好姑娘，你们一定要好好过啊！”
语音一落，她眸光渐暗，眼睛缓然合上，神情安然。
“奶奶！”季唯川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大喊一声。
可是，却再也听不到老人的回应了。
池晓央还是第一次见到季唯川这么伤心难过，心中感触颇深。
不用多想，也知道季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应该就是这个孙子了。
三日后，葬礼。
墓地，气氛阴沉，悲怆。
众人都身着黑衣，哭得伤心不已。
只是，无论他们哭得再怎么感天动地，也唤不回老人的重生。
适时，灰蒙蒙的天空，电闪雷鸣。
短短几秒，便有大雨倾盆而下。
最后，大家一齐向坟墓躬身敬礼，相继散去。
池晓央见季唯川没走，自然也不敢轻易离去。
哗啦啦的雨声在耳畔响起，她充耳不闻，目光不偏不移地瞅着沉默不语的季唯川。
良久，动了动嘴唇，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记忆中，这是三天以来，她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雨声滴滴答答，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清楚。
听见人声，季唯川微怔。
稍稍转脸，见池晓央就是自己身旁，他俊眉轻皱，诧异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一瞬间，池晓央惶然低头，迟疑了片刻，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我……在……等你……”
“哦。”季唯川淡漠地应了声，垂眸，见池晓央全身都被淋湿，骤然沉了脸，厉声道：“你走吧，这里用不着你。”
言罢，他别过脸去，继续望着奶奶的墓碑，兀自伤感。
“好。”池晓央点头，最后看了眼季唯川俊朗的侧脸，便缓然离去。
脚步声夹杂着雨声，一起传入耳中，季唯川猛地回头。
见池晓央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的心一空，莫名地失落。
只是，他没有料到，几分钟后，池晓央居然又拿着伞跑了回来。
一时之间，冰冷的雨点不再继续拍打他的脸庞。
“你怎么又回来了？”略一垂眸，他双目灼灼地盯着面前宛若落汤鸡的小女人，诧异不已。
“雨太大，我就去找了把伞。”池晓央回答，眼底一片浅淡。
闻言，季唯川心尖一颤，皱眉思忖片刻，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吧，雨大！”
“有伞，我等着你。”池晓央轻扬一笑，语气温柔和煦。
见她眼中泛着坚决的目光，季唯川便知道多说无益，索性敷衍地“哦”了一声，再次转过脸去。
可是，他的心猛地一阵感动，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对自己不离不弃。
脑海里，突然记起三天前的事情，他愧疚，纠结了片刻，决定向她道歉。
然而，不知为何，嘴唇明明在翕张，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
池晓央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满腹疑虑，又不知道开口询问。
柳眉微拢，想了几秒，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顿时，一股暖意通过手心传遍季唯川的全身。
他神情动容，脸颊之上有液体在流动，也不知道是头发上的雨水，还是他眼中的泪水。
时间静止了片刻，他突然揽池晓央入怀，柔声道：“回去吧，奶奶肯定不喜欢看到我们淋雨生病的样子！”
“好。”池晓央一脸木讷地应着，边走，边偷瞄着季唯川，心里总感觉十分不对劲。
沉思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他好像过于关切，明显逾越了他们之间的契约！
或许是因为季奶奶的去世，暂时迷乱了她的心智吧！
怔愣间，耳畔响起了低醇性感的声音：“小东西，谢谢你！”
一瞬间，她将思绪拉回了正常轨道，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季唯川，回答道：“应该的。”
旋即，只见脚步一滞，黑曜石的眸子一瞬一瞬地盯着池晓央，不紧不慢地说：“那天是我的错，因为奶奶突然的离开，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道歉。”
“哦，没关系，都过去了，毕竟是我乱动了你的东西。”池晓央闻言，略一思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可是，最后一句话落地的刹那，她心里突然一阵委屈。
想不明白，季唯川为何会因为一条纱巾而对自己发火。
难不成那是他前女友的？
这么一想，好多问题竟然都得到了回答。
譬如，那天晚上季唯川为什么要带她去游乐园。
犹记得在摩天轮里，他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回来了！”
难道说，他将她错认成了别人？
那么，他娶她，也是因为她和那个别人长得很像！
呵呵，原来如此，她是替身嘛！
“你怎么了？”见她突然心不在焉，季唯川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事。”池晓央摇了摇头，心情低落极了。
因为雨实在太大，季唯川也不再追问，直接拽起池晓央的胳膊，打算继续往前。
毕竟，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
谁料，转眼间，脚下积水越来越深。
“啊！”池晓央突然脚底一滑，整个身子瞬间倾斜。
好在季唯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你没事吧？”他询问，眼底掠过一抹关切。
“还好。”池晓央余惊未定，缓过劲来：“就是我的鞋好像坏了！”
“这样啊。”季唯川说着，略一思忖，眸光微闪：“那我抱你吧！”
“这……”池晓央本想拒绝，可是话才刚到嘴边，整个身子便被季唯川打横抱起。
心中一惊，抬眸，望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她不禁又迷茫了。
回家后，两人皆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并喝了吴妈专门熬制的姜汤。
可是，没多久，池晓央还是生病了。
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涕，反正各种染了风寒的症状在她身上一一呈现。
季唯川因为忙着工作，出了差，没空照顾她，便吩咐吴妈领着她去医院看病。
最开始的时候，池晓央是拒绝的。
可后来，感冒连续加重，她无奈，只好同意。
医院，人多，吴妈去排号。
而池晓央呢，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等待，头昏脑胀，视线有些模糊。
“晓央！”
隐约之中，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温柔而熟悉。
“啊？”下一秒，她轻应，缓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白衣大褂的顾念笙。
顿时，她满腹疑虑，好奇地问道：“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上班啊！”顾念笙浅笑着回应，说话间，人已然走到了池晓央的身边。
“哦，对啊，我忘了你是医生。”池晓央闻言，恍然大悟。
“那个，晓央，你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吗？”顾念笙扬眸，仔细端详了池晓央一番。
见她面容憔悴，他的眼底不自觉地掠过关切和担忧的光芒。
“没大事，就是不小心感冒了。”池晓央笑着回答，垂下眼睫，下意识地避开了顾念笙炙热的目光。
聪明如顾念笙，不用想便知道池晓央在忌讳什么，有些尴尬。
略一思忖，他晦涩的眸光闪了闪，瞬息之间就恢复了正常，随口问道：“唯川呢，他怎么不陪你过来？”
“出差。”池晓央简单干脆地作答，脸上风轻云淡。
“他对你好吗？”顾念笙犹豫了片刻，转了话锋。
池晓央微愣，抬脸的刹那，正好迎上了他好奇的眼神，嘴唇轻启朱唇，柔声道：“还行！”
话音一落，顾念笙神色猛地僵住，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俊眉轻挑，笑得一脸欣慰：“那就好，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嗯，也希望你早点结婚。”池晓央点了头，嘴角微勾。
然而，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后悔极了，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因为从顾念笙那双灿若星辰的眼里，她总能看出些许凄凉。
她何尝不知道，他从认识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便是苦苦相追。
无奈情深缘浅，以前她就没有机会跟他在一起，现在更是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