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静待他的反应,林陌曰倏地起身,有些不自然地往陛下走去。
倒不是怕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毕竟,爹爹之死,大姑父之死皆是因为她!当初想要不顾一切地质问,是他太不懂事了,若是惹怒了陛下,他、娘亲、妻君,还有妻君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儿,会不会牵累呢?
“陛下安康!”扑通一下,林陌曰行了个跪拜礼。
“快起来,地上凉!你这孩子,今日是家宴,随意就好。”陌荀起身,拖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你是朕的侄儿,唤朕姑姑便好,君迁也是,唤朕仲母。”
她像一个普通的家长一样,对在坐的皇室、贵族、大臣及其家眷介绍林陌曰,以姐长、长辈的姿态自责当年没有照顾好唯一的皇弟,没有照顾好他的孩子,还有姐姐的孩子,以致于令他们流落在外。
她眸中的自责、悔恨不似作假,令人动容,连百里君迁、林陌曰也为之动容。
“既然你们都回来了,朕定会代替你的爹爹,”陌荀转身看向百里君迁,说道:“代替你的娘亲照顾你们,绝不容任何人欺凌于你们!一家人,就该相亲相爱才是啊!”
陌荀余光偷偷瞥向沉闷喝茶的二女陌平绥,眸中闪过痛惜。
茶过三巡,气氛突然压抑了起来,明明坐着许多人,却是冷寂如荒野。
若是往年,这时宫里会有许多宫男、宫女在河边放花灯,若是后主允许,还可以放孔明灯。今年却是不可能了,前太子才过了头七,宫中仍是一片缟素。
宫外,却慢慢腾起许多盏孔明灯,升至高空,化作星星点缀夜空。
几盏大灯摇晃着升起,慢慢地升往高处。灯中燃烧的烈火,照亮了被映得泛黄的白纸上的黑色大字。八盏灯虽排列得不甚整齐,但犹能连成一串。
平绥弑姐,天理难容。
但凡王都在外放灯或观灯的百姓、官员、贵族抑或是皇族,皆能看到被烈火映衬得极为清晰的八个大字。
陌平绥紧攥拳头,恨恨地看着冉冉升起的八盏天灯。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居然想出这法子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如此,还不闹得满城皆知,如此,还不逼得母亲不得不彻查此事!
“陌平绥,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君发了狂似的指着陌平绥,一双眸子如染血般的通红,身子颤抖得如同筛糠。
小小的陌研经历了丧母之痛,此刻虽哭成了个小泪人,却是镇定地抱着父亲的腿,凄楚地看着仲母陌平绥。
她虽然还不到五岁,识的字不多,可也比一般孩童多了不少倍。“平绥弑姐,天理难容”这八个字她还是认得的,仲母为何要杀死娘亲啊,仲母和娘亲不是很好很好的吗,仲母不是最疼爱研儿的吗?
“姐夫,姐姐之死怎么可能与我有关?姐姐是自缢而亡啊!”陌平绥努力装着镇定,平静地反驳道。“定是有人故意中伤我啊!”
“太子君,回你的座位去!怎能因为不轨人士的几盏天灯,就怀疑平绥弑杀亲姐!”陌荀一声厉喝,冷眼扫过在场之人,底下无不纷纷垂眸,静得诡异。“此事,朕会彻查!平绥,若此事与你无关,朕定会还你清白,这几日,你回自己的府邸,不得随意出门!”
陌荀甩袖,负气离去。
太主闭眸摇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拽了百里君迁和陌子车便走。走了几步,又骤然停住。“君迁,你去,将研儿抱来!”
百里君迁稍有停顿,却被太主厉声催促,只好折回好生劝死死抱着父亲大腿的陌研,小孩儿却是哭闹得更凶,不愿离开父亲。
“研儿,随舅舅去,爹爹会来接你的!”
陌研人虽小,却也倔强,不愿被舅舅抱着,拉着舅舅的大手,撅着小嘴三步一回头抽泣着离去。
而后主,看看二女陌平绥,又看看长女夫婿,心中钝痛,疼得他抽不过气。就在几日前,陛下已经收到平绥弑姐的证据,只因为是唯一的女儿而将此事压下,如今,却是不得不彻查了!
长女、次女,皆是自己的骨肉,如今却要看她们自相残杀,不,已经自相残杀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心痛的!
“妻君。”林陌曰有些后怕地抱住南少瑜,那几个字不正是妻君托娘亲带给顾棉姐姐的吗,妻君是想帮太子姐姐报仇吗?
若是陛下姑姑知道是妻君在幕后为之,会不会治罪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