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才我去了谷底,刚好碰到了姑姑和奚楠,也正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君迁,你娘亲想要复仇,就是与卫国最有权势的女子作对,你支持她的做法吗?战争一起,那可不仅仅是你娘亲与你仲母姐妹间的私事,更是卫国、衍国百姓之事。”
不管是陌怀参还是卫国陛下陌荀,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希望双方起冲突,最好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如此,是陌家之幸,更是天下人之幸。
而依她今日看来,姑姑并不想兵戎相见。一个被仇恨迷了双眼之人,绝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她应该忍辱负重,讨好她的皇子夫君才是。
“少瑜说得极是,君迁也不赞成。但娘亲的决定,君迁也无法动摇。”他也劝了,可是娘亲连训斥都没有,只给他留下一双怒目。他知道,娘亲生气了,对他极不满意。
他倒是希望娘亲能够骂他几句,偏偏一句话都没有。娘亲或许以为他能够理解她,甚至是支持她的吧?毕竟,这仇恨不仅娘亲背负,他也该背负才是,可是他没有,反而去劝她放下。
娘亲本就不喜欢他了,他竟然还去惹她生气。那日,他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轻推房门,百里君迁的脑袋划过一个词,但速度太快,没有捕捉到。
他前脚刚入屋子,南少瑜后脚便跟了上来。而他,竟然忘记了阻拦。
“君迁,有机会,我希望你还是多劝劝姑姑,若是复仇失败,这可是谋逆之罪!”谋逆之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连累无辜,君迁身为亲子,又已成人,是无论如何逃不了的。
“君迁,明白。”黯然垂首,百里君迁的心里很是复杂。若是爹爹还在,定是能够劝动娘亲的,可是他,他现在并不得她喜爱,她哪里会听他的话?
“少瑜,你能不能不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抬首,一双眸子隐隐闪着泪光,他一脸期许地看着她。“我会尽力去劝服娘亲。”
“放心吧,不告诉。”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个气,南少瑜扯着笑容,给他一个安心。现在的君迁就好像是不被母亲喜爱的孩子,心里有苦,心里有痛,但却无处发泄,只能强忍着,苦涩泛起之时,再悄悄地咽回肚腹。
究竟是发生何事,竟让陌怀参如此爱子的母亲十七八年对孩子不闻不问,甚至不欲认他,甚至冷淡如斯。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了。”
见百里君迁点头示意,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房门走。
“对了,奚楠回来了,你自己小心。”
那个人,她还真不相信她会因为是母亲的孩子而放一马。
“奚楠?”眉头紧锁,百里君迁惊讶道:“她怎还敢回来?”
唰唰唰的,脑海里闪过方才南少瑜说的话。
“方才我去了谷底,刚好碰到了姑姑和奚楠,也正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原来他脑中划过的是“奚楠”二字。对奚楠,他深恶痛绝!不是因为他曾经毒哑了自己,也不是因为她曾经挟持自己,而是她对项北公子的恶行,对其他男子的恶行,他无法忍受!她怎么还敢回来,怎么还敢回到娘亲的身边,若有她在,只怕他要劝说娘亲放弃复仇愈加困难!
“哼,不仅回来了,不知她对你娘亲说了什么,你娘亲并不怪罪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要她与你与顾棉好生相处,做相亲相爱的好姐弟!”
做好姐弟,可能吗?君迁嫉恶如仇,对待这样的人,要他把她当成姐姐,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好吧!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南少瑜不知此刻百里君迁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身上莫名地涌现一股怒火。这种怒火很难得,掩盖了他身上的寒气,竟让人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身体也有温度。大抵是这股热血,将他身子的冰冷融化而出现的错觉。
“少瑜!”
门口传来厉言,南少瑜惊了一惊,随后平静地转身看去。只见陌怀参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将她与百里君迁扫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难道她一直在暗中偷听,她该不会都听到了吧?那岂不是露陷了?
站在身后离她五步远的百里君迁听言,浑身一震,亦是不安看向陌怀参。这一吓,他身上哪里还有怒火,僵硬地站着,等待娘亲的发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陌怀参大手一挥,径自步入房门,在二人之间站定。“你可知这是男子闺房,三更半夜的,你这么做,会毁了君迁的清誉!”
“还有君迁,你就这么随意让别的女子进入你的房间,身为男子,不懂得避嫌吗!还是你喜欢上她了,现下陌儿失踪,你便想要和她在一起?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她一步一步紧逼,逼得百里君迁退无可退。
最后,百里君迁被逼得跌坐在床上。
透过帷幔,南少瑜清晰地看到他垂着脑袋,被陌怀参训得不敢抬眸,神色痛苦。
问题是,君迁有什么错?
姑姑是吃错药了,哪有母亲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像指责一个不守夫道的男子,往死里骂,这样真的好吗?
“姑姑,不关他的事,你想要骂便骂我好了!”大步上前,正欲掀开帷幔,一想到陌怀参的反应,她又讪讪地放下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还是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真看不出来,陌怀参姑姑竟然如此保守!
“对,不关你的事!”陌怀参回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还留这做什么,快给我出去!”
“我看你精力旺盛,有空管我的闲事,不如去寻陌儿,可别忘了,陌儿是你的夫君,他现在失踪了,你这妻君不该四处寻找吗?”
这是吃了火药吗?
南少瑜尴尬地施礼告退,不是怕她的骂,而是怕她将过错都推到君迁的身上。她再留下,指不定会有更不堪入耳的训斥!
咯吱——
南少瑜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却还是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仿若人的呜咽,低沉而悲伤,与这屋的主人同病相怜。
“君迁,这颗药,你把它吃了!”陌怀参从怀中取出一个净白瓶子,打开塞子,从里面倒出唯一一颗黑色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