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教授变成僵尸以后没有七情六欲，怎么会爱我？”我摸着手上的星月菩提，这串星月菩提正在变色期，颜色不均匀，有些难看。
“终归会有的。”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李晓曼对着我眨了眨眼，丢下一句：“顾小沫，你太八卦了。”就扬长而去，我盯着她的背影半天也没琢磨透她究竟要不要跟王新宇教授办婚礼。
赵琰和胡三的婚期已经定了，两个人结束了旅行，正往回赶。我也忙着着手给胡三腾出新房，在各大商场选购新家具。
陆离一直示好，店里的柜台上总会出现各种做工精致的小礼物，不论我去哪里他都默不吭声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而我身边的鬼怪大概也因为他少了不少。
胡三和赵琰没有赶回来，我一个人过了一个孤单冷清的中秋节。
吃完饭躺在院中的摇椅上赏月，当年总能看到姥姥坐在摇椅上，胡三盘坐在姥姥摇椅旁边，画面静谧温馨，而今再也看不到了。
陆离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太惊讶，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小沫……”
“我身上既然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就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想守着你。”
“不需要。”
陆离缓缓的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除了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以外，你有其他的愿望，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我苦笑着说：“陆离，我不想永生永世的活着，一个人孤独寂寞，我只求魂飞魄散而已。”说完之后，我抬着头看着他问，“这个愿望你也能为我实现？”
“小沫……”陆离惨淡一笑，“你终究是恨我的。”
“对，我恨你，即便死也不肯原谅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如初见，深不见底，我甚至看不到他眼底深处的情绪。
我拼尽全部的力气，只是为了成为普通人，但是成为普通人又有什么好？
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姥姥，甚至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米果。我杀了郁文景，伤害了巫医和黑蛇妖，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往后的人生是做人还是作妖，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再也没有我想要守护的人了。
我的世界变的贫瘠、可怕，我的存在只是灾难。
无论陆离再怎么示好，米果都是我和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许他走近。
他亲手夺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夺走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我不会选择原谅。
替人捉鬼降妖，或许也是在弥补，弥补姥姥和我妈。除此之外，我找不到距离她们更近的方法。
“我恨你，恨你给了我不生不死的身体，恨你让我永生永世孤苦无依。”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在乎人鬼殊途，不在乎身份悬殊，更不在乎血统不纯正，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你而已。而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接近我、撩拨我，只是为了我的躯壳，为了给璎珞找一个合适的容器，让她复活！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当初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为什么不给她永世不死的身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当初陆离为什么不给璎珞永世不死的身躯。
“陆郎，我想要看时间流逝，我与你白发苍苍，闲坐庭院听风饮茶，儿孙绕膝。我不要不老不死的寿命，毕竟时间太长会让人不珍惜。正因为时间短暂，我们才如此珍惜彼此。”
“我陪你一起老！”
当初璎珞与陆离的话还犹在耳畔，我怎么能放下这段执念？
我要的同璎珞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却不顾我的意愿给了我永生。
永生啊，永生的路那么长，长的看不到尽头，长的让我心生绝望。时间的河流中，没有什么可以陪我永恒，甚至没有什么能让我的心再一次颤动。
我没有了姥姥，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米果，也失去了陆离，永生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已经成了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怪物！
陆离朝着我伸出了手，想过来拉我，我却无情的多了躲开，“如果你不愿意收回我的命，那么永生永世我们也不必再见。”
“小沫，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陆离沉声说，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波动，“你以为失去米果只有你痛苦？他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千万年中我陆离唯一的骨肉，我的悲痛不比你少半分，你为什么就看不到！”
“是你拿米果的命去救了璎珞，你是冥界的鬼王啊，想要让一个鬼死而复生有很多法子，为什么要牺牲我的米果？”我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朝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你有整个冥界，你有璎珞，而我只有米果，你怎么忍心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陆离上来抱住了我，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几分哽咽，“对不起，小沫！我会将米果还给你，你不用害怕，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不明白陆离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楚……
“妈妈！妈妈！”
耳边是米果奶声奶气的叫喊声，我却听得鼻尖酸涩，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妈妈，快醒醒啊，你再赖床，米果可是要生气了！米果生气是很可怕的！”
心里又酸楚又幸福，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米果鼓着嫣红的小嘴威胁她生气时候的样子。
“妈妈是个大懒虫，快点起来啦！”手臂被软软的物体揪了起来，我有点不开心，好不容易米果才入了我的梦，为什么会有苍蝇一直在耳边嚷嚷。
不情愿的睁开眼，却发现粉雕玉琢的米果近在眼前，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下来。总觉得这还是在梦里，我的小米果没有丢下我……
“妈妈，别哭，虽然你是个大懒虫，米果还是爱你的！”小小的手来给我擦眼泪，在我脸上的小手软软的，感觉那么清晰又那么真实。
一把抱住了她，直到真切的感觉到米果的存在，我才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小沫！我会将米果还给你，你不用害怕，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突然明白陆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米果终于回来了。
“妈妈不哭，哭就不好看了。”米果用小小的手给我揩拭脸上的泪水，这个孩子跟两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去了哪里？妈妈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黑漆漆的，我很不喜欢。”米果奶声奶气的说着，“我也很想念妈妈，但是黑暗里的怪兽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能见到妈妈。”米果说着就上来搂着我的脖子，软软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怪兽果然没有骗我，我真的见到了妈妈。”
紧紧的抱着米果，感觉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胡三和赵琰八月下旬就回来了，见到米果的时候，胡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在门口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米果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了胡三的腿咯咯的笑着，“软软的胡三。”
胡三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直到我点了点头，他才一把抱住米果，眼泪一直往下掉。米果伸出胖胖的小手，一下子拽住了胡三的耳朵，扑上去就咬……
对于米果，我并没有对赵琰解释，只是让胡三自己去说了。
赵琰跟胡三的婚礼如期举行，作为花童的米果还是高兴的很，忙前忙后的，倒是没有再扑去咬胡三的耳朵。赵琰和胡三结婚后的第四年年末怀孕了，胡三丢下我和米果带着老婆孩子去旅游了，说是趁着孩子没出来，赶紧带着老婆把好玩的地方都玩了。
从胡三和赵琰出门的时候，米果倒是哭了一场，把胡三感动的不行，抱着米果亲了又亲，不过我觉着米果一定是因为有好长一段时间咬不到胡三耳朵才哭的。
王新宇教授和李晓曼依旧时不时的来我店里唠叨一会儿，米果和他们俩打得火热，看得出李晓曼和王新宇教授对米果也很喜欢。谁能拒绝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呢？我拒绝不了，李晓曼和王新宇教授也拒绝不了。
陆离是在米果回来五年后出现的，他在当地的学校做教授，经常会来我店里看米果。虽然还是恨他，但却没有阻止米果和他亲近，毕竟他是米果的父亲，我不愿意看到米果跟我一样，在父爱缺失的家庭里成长。
再次回来的米果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强大的灵力，所以很放心的将她送到了学校，跟着人类的孩子一起学习。一周总有一两天，陆离会带着米果出去，有时候是去冥界，有时候是去妖界。我想终有一日米果会选择是做人还是作妖，提前一点知道对她以后的选择也好。
陆离对我的示好我视而不见，因为实在没有办法选择原谅。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归于平静，我和米果也享受着人间的生活，她机灵可爱，又自来熟，很快的就融入到了人类的孩子里。
带着米果来到商场，她站在布娃娃的货架上走不动路。仰着头看了看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指着货架上的毛绒玩具问，“妈妈，我能把这只小狐狸带回家吗？”
我不禁觉得好笑，低声问，“你是觉得这只狐狸长得像胡三？”
米果一个劲的点头，拉着我的手摇了摇，“妈妈，我们把小狐狸带回家吧？”
“好，带回家，但不许咬耳朵。”
米果一把抓住了小狐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咬耳朵！”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米果就嚷嚷着要去美食城。从商场出来，拉着米果走在去美食城的路上，抬头朝着前方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看到黑蛇妖搂着郁文景越走越近，整个人都放空了，周围拥挤的人群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只剩下了黑蛇妖和郁文景。
再见郁文景恍如隔世，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郁文景与我擦肩而过，而她身旁的黑蛇妖在路过我身边时略带笑意，小声的说，“死丫头，好久不见！”
米果拽了拽我的手，担心的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