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蜘蛛站在大厅里，隔着玻璃罩看着许若冰和阮虹护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韦白羽。
“博士，韦先生养好伤还能继续留在团队里吗？”黑蜘蛛有些忧郁地说，“他失去了一条手臂，已经不适合参加探险活动了。”
“在野外，伤残确实会给人带来很大困扰，可是白羽始终会是团队的一员。等到了中转站，可以给他安肩离断假肢。”我想了想，“或者给他安装一只机械手会更灵活。”
黑蜘蛛稍感欣慰：“不放弃团队里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是你的一贯作风。你已经考虑好给他安义肢，他知道了会得到很大的安慰。”
我看了看她：“你要好好爱惜自己，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嗯，”黑蜘蛛抚了抚腹部，“我去实验室看唐岭和莫雅培植蘑菇。小妞告诉我多喝蘑菇汤又有营养，又能减少孕娠呕吐。不知道她在哪里学来的。不过蘑菇很好吃，而且产后会有充足的乳汁喂宝宝，我也不用担心会吃成一个大胖子。”
我笑了笑，看着她走进实验室，移步走出大厅，穿过灯火通明的通道，走入紫塔号。
安妮、三妖精和嘟嘟在大厅里陪着小香姬下跳棋，衣着性感的楚雅鱼吃着鱼干站在一旁观看。花酒叼着烟嘴坐在吧台前看书。苏昙、刺客、康仪和程遥在喝酒聊天。
五只电子猫在玩－个皮球。
液晶屏幕里显示岀蓝天白云。
我和大家打了招呼，乘电梯上了六楼。
走出电梯，我看到齐娅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显得有些忧郁。
我走到她身边，瞅了瞅图书室：“小凤雏又让你受委屈了……”
齐娅摇了摇头：“凤哥在查资料，我不想打扰他，想自己静静的呆一会儿。”
我观察着她的表情：“阿娅，你脸色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吗？”
齐娅垂了一下头，理了理长发：“午睡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群怪兽把凤哥抓去了，所以有些郁闷。”
我淡淡一笑：“是什么怪兽呢？”
齐娅咬了一下嘴唇：“是一群披着长毛的野人，高大威猛。在旷野里奔跑如飞。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还是有些担心。博士，我是不是很幼稚？”
“不是，你很特别。”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善良又单纯，有一般人所没有的预知能力。以后你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要讲给小凤雏听。有时你的预感会救大家的命。”
齐娅的眼神变得温柔：“嗯，凤哥总是对我很耐心。我喜欢跟他倾诉，有时胡言乱语他也不烦。”
“看得出小凤雏很爱你，”我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你和他应该曾经有一段极不平凡的经历。”
齐娅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我是在一个慈善募捐晚会上认识凤哥的。那天他当众嘲笑很多权贵名流偶尔行善，是赤裸裸的伪善。我听了觉得很开心，我的父母却很讨厌他。后来我主动去找他，可是他仅仅把我当成了娇生惯养的娇小姐看待。过了段时间我和父母去旅游遇见他时，他正在渡蜜月。他的新娘非常漂亮但很刻薄，经常当众训斥保姆和刁难景区的工作人员。有一天她在餐厅里无理取闹，凤哥中途离开餐厅，我追岀去想安慰他几句，结果我们在路边上了一辆长途大巴，凤哥摘下结婚戒指抛出窗外，带着我私奔了。”她弯腰系了系鞋带，“我并非想追求什么惊世骇俗的爱情，但能跟凤哥相依为命，行走天涯，见识山山水水，虽然过的是餐风露宿的日子，我却特别开心。”
我表示理解：“阿娅，太多女人终身都在世俗的罗网中挣扎，风花雪月只是梦幻。你能冲破束缚，过上自己喜欢过的日子，就不存在幸与不幸。现在你身边除了深爱的人，还有一群生死与共的挚友，这一生无论如何不会在枯燥无味中虚度了。”
齐娅点了点头，走进了图书室。
我抽着香烟移步上前，推开资料室的门走进去。
贝拉和胡莉正在看井上樱操作电脑。
待我坐下，胡莉倒了一杯咖啡给我：“樱子小姐筛选了多张在丹穴山拍的图片，都无法清晰地捕捉到凤凰黎明时从巢穴中飞出来的全息影像，要见识凤凰的真面目真不容易。”
我看了看井上樱在电脑上定格的一幅几只凤凰在晨光中一飞冲天的图片，平静地说：“有的事情不必刻意追求。我们守候了三天，能看到凤凰翱翔天宇的身影已经不错了。”
“我查过资料，这列山系的最后一座山南禺山也有有关凤凰的记载。从资料上看，南禺山似乎更像是百鸟的乐园。”贝拉转动了座椅，“博士，我很好奇，有的传说中的大鹏是不是也属于凤凰一类的鸟？”
我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我不能确定。远古时巨鸟和猛禽很多。”
“现在对猛禽的慨念，仅限于大雕了。”井上樱发出一声叹息，“生态严重失衡，在导致很多鸟类灭绝的过程中，也导致各类植物纷纷消亡。长此以往，人类的生存环境只会不断恶化，最终导致灭亡。”
“樱子小姐，”胡莉扁了扁嘴，“其实我倒觉得人类灭亡了，对地球上的万事万物来说，是一件好事。我这么说是基于人类是地球上一切动植物的天敌这一客观事实。人类的出现，扰乱了整个自然界中的生物链，除了无休止的掠夺、杀戮和自相残杀，人类真没有做过对自然界能称之为有益的事。在人类身上表现出来的许多疯狂的举动，是神和魔鬼都无法理解的。所以神魔都对人类敬而远之。又要作恶多端，又指望得善终，这是天地间最卑劣的笑话。”她抬腕看了看表，“马上就到发爽山了，都去准备准备。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讨论什么人间道义。”
我们看着她走出资料室，面面相觑。
二十多分钟后，紫塔号在发爽山徐徐降落。
从空中俯瞰，这座山恰如一条卧在水面上的大鳄鱼。山上见不到草木，大大小小的石头突兀，山壁上洞穴林立，有的洞穴流岀的水顺着山坡往下流淌，在山脚汇成宽广的河流，环绕山体向南流去。
我们岀舱观察地形地貌。
太阳挂在空中，可是拂在脸上的风充满凉意。举目之间只见褐色的石头和紫红坚硬的泥土，一派荒凉。
山体的坡度不大，然而沟壑纵横交错。有的沟堑能清晰地看见从前流水冲刷的痕迹。
花酒走到我身边，做了一个手势：“兄弟，这座山不太难爬，却更容易迷路。”
我点了点头：“从前我爬过类似的山，有时一转弯掉队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瞅了瞅黑蜘蛛，“这次你留守。”
黑蜘蛛扯了扯手套，竖起风衣衣领，面无表情：“阮大夫说了，怀孕要多运动。别把我当宠物。”
花酒碰了碰我的肩膀：“别指望和女人讲道理。”
程遥招呼大家回舱整理背包。
我刚登上舷梯，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嚎叫声。
我停下脚步，向发出声音的山峦望去。
小凤雏向下走了两步：“好像是狼的叫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有狼群，真有些不可思议。”
我想了想：“这座山虽然没有草木，但是山上山下水源十分丰富，也不排除会有大型肉食动物存在。与很多动物相比，狼更善于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只是我们在野外要小心了。”
小凤雏轻点了一下头。
我偏头招呼三妖精上来：“你能听懂狼的叫声吗？”
三妖精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像狼群在预警，也有的狼在宣誓复仇。”“复仇？”我皱了皱眉，“向谁复仇？”
三妖精摇了摇头：“听声音好像是几群狼从不同的方向往一处汇聚，狼是非常团结的种群，而且不畏强暴。山里不知道是什么野兽敢于挑衅狼群。”
想到狼幽绿而阴冷的目光，我的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由于出现了狼群，回到舱里我们做了一些调整。
阮虹负责留守陪护韦白羽。安妮、齐娅和苏昙因处于生理期也留下当后援。因为常识告诉我们，血腥味会刺激和招惹嗜血成性的动物。
刺客带着小香姬驾驶红蜻蜓探测器在空中导航。她们先行离开紫塔号后，我们整理好背包也出发了。临行前，程遥、黑蜘蛛、贝拉和三妖精特意装备了燃烧弹、手雷和连环弓弩。
极有经验的探险者通常更依赖弓弩，对枪支总是有抵触情绪。不管性能多好的枪支，总会有卡壳的时候，但致命的危险往往在霎那间降临。
我们走出舱时，我看到了齐娅目送着小凤雏的目光充满忧郁。
走在路上，我把齐娅做的梦告诉了小凤雏。
小凤雏瞟了瞟四周，似乎笑了笑：“阿娅是一个喜欢清静的女人。像她这种人偶尔会有一些很奇特的感觉，可是并非每个梦都能预测生死祸福。”他打开铝酒壶盖喝了一口酒，“现实不管是好是坏，总得面对。至于梦，多美也留不住，多不堪也会烟消云散。”
我深沉地说：“既然你知道她有这方面的预知能力，这一路上就要小心。有的错误如果不是粗枝大叶，通过预防可以避免。”
“博士，”小凤雏拍了拍我的肩膀，“跟你做兄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别担心我，我也不是一两次在荒郊野外溜达了。”
我微皱了一下眉，停下脚步，站在一块石头上等康仪走上来。
康仪走到我身边，拭了拭脸上的汗珠，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黑蜘蛛，勾住了我的胳膊：“我只要心里有点虚，就有你做依靠，这种感觉比热恋中的小女人还幸福。可是……黑妹更需要照顾。”
“她比我们想像中坚强，会照顾自己。”我并肩和康仪往前走，“你怕狼吗？”
康仪扁了扁嘴：“说不怕是假的。我从小听过很多狼的传说。印象中狼很狡诈，也十分顽强。能独自在荒原里走几天几夜觅食，也能成群结队对大型的动物发起攻击。在兽类中，说真的，我真佩服狼。”
“狼是天生的职业杀手，任何动物在狼的眼中，都是猎物。”我清醒地说，“我曾经去过一个小山村，后来再去时，那个原先有二十来户人家、环境非常优美的村寨完全荒废了。导致悲剧产生的原因，仅仅就是因为一匹狼。”
康仪眼角跳了跳：“哦？”
“事情发生在一年的秋天。有个猎人在山里布下的铁夹子套住了一匹狼。按照惯例，当捕住猛兽时，猎人不会马上去解套，经常要等到猎物在哀嚎中死去，才会去收拾战利品。但是这次被套住的狼情况有些不同，那匹狼怀孕了。即便如此，猎人只是远远的观望，没有去放走那匹在痛苦煎熬中嚎叫的狼。等过了两天，猎人兴高采烈地邀约村里的青壮年准备去把狼抬回家剥皮时，却发现狼咬断了被铁夹子夹住的腿，一路滴血走岀了很远，最终体力不支死在山坡上。”我替康仪扯了扯背包，看了看忽高忽低传来狼的嚎叫声的方向，“这件事情发生不久的一个夜晚，村寨里的狗全部都突然不像往常一样看家护院，跑进家里缩着头在角落里呜咽颤抖，而棚里的牛马燥动不安，猪圈里的猪拼命吼叫，鸡鸭则上窜下跳。当人们疑惑家畜为何做出反常的行为时，一群狼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村子。然后在夜半时发出了尖厉的嚎叫。”
康仪抖了抖身子，靠紧我：“……真恐怖……”
“鬼哭狼嚎的叫声持续了很多天，狼群只是封锁了进岀村子的路，咬断了电话线，并没有发动攻击。因为处于偏僻的大山深处，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根本没有信号，所以村子里的人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我轻叹了一口气，“一两个月之后，当外面的人走进这座村寨时，发现门窗紧闭的各家各户连人带家畜全死了，只有尸体上的蛆不断往外涌。死了的人有的是自杀了，有的是被吓死的，死状异常恐怖。当时流传说这座村寨闹厉鬼，也有传闻说村寨里的所有人被施了毒咒，所以才有很悲惨的下场。直到找到一个村民自杀前留下的遗书，才真相大白。真正的恐惧源自内心。狼很明白人类脆弱的心理，知道通过嚎叫，就可以达到靠恫吓复仇的目的。”
“那么现在……”康仪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呃……我们现在听到的狼的叫声，是不是狼也在示威恐吓呢？”
我摇了摇头：“狼群追捕很有威胁的猎物时，也会一路上发出嚎叫，目的同样是摧毁猎物的斗志。”
康仪看了看我，不自觉地解开了枪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