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叶蔚然诧异：“是因为吸食你们偷偷涂抹的刺激味液体？”
张大志尴尬道：“警方这怎么说的！那东西是指甲油清洗液，有很强刺激味，吸食有会立即产生呕吐感。
警方称那位死者生前患有哮喘和心脏病，很可能是因吸食指甲油清洗液导致旧病复发，并最终死亡。因此我们负有过失杀人的嫌疑。目前正在调查。”
听闻张大志的介绍，叶蔚然终于明白他们为何这么着急了。
张大志和阿豪下跪道歉，并非害怕因诈骗罪被警方抓获，而是担心报道对袁泰产生不利影响，加重袁泰的过失杀人罪行。
过失杀人是指因疏忽或者不作为导致受害人死亡的行为，通常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袁泰让人涂抹非致命化学药剂诱骗消费者，只想卖掉假药，没预料到会因此致人死亡，因此袁泰的行为当属过失杀人。
如果此事私下操作得当，并积极赔付受害人家属，可以争取从轻处理。
但那篇报道出现后，情况就不同了。
袁泰等人的行骗经过报道宣传，已然引起民愤，民众对于此案会高度关注。在放大关注的情况下，袁泰就不存在私下操作的空间和可能。
而司法机关为顾忌民意以及袁泰行骗的恶劣社会影响，很可能会两罪并罚从重处罚，到时候袁泰遭受的刑罚极有可能超过7年。
7年以上的牢狱生涯，对袁泰将是毁灭性打击。
因此张大志两人才会如此着急，抛去尊严向叶蔚然求饶，想撤下报道。
可报道哪里是他想撤就撤的。
至于张大志提出利用报道为袁泰‘平反’的方法，更是无稽之谈。
帮王老实‘平反’，是因为王老实确实是冤枉的；可袁泰行骗是不争事实，根本不存在‘平反’的基本条件。
所以在这件事上，叶蔚然无能为力。
当然，如果代理此案帮袁泰辩护，尽量争取从轻处理，他是可以做到的。
而正在叶蔚然考虑时，警察忽然找上门。碰巧来的还是‘熟人’。
夏君怡带着两名刑警，迈着大长腿走到叶蔚然面前、红唇轻启：“本市发生一起命案，请你到市分局接受询问。这两位是分局的办案刑警。”
语气很正式，公事公办的模样，可叶蔚然总感觉语气中带有看热闹的味道。
叶蔚然内心有些抗拒：“如果是询问，能不能在这里进行，我很忙。”
“你很忙？”夏君怡嘴唇上翘，目光缓缓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满脸不屑：“我可没看出来你有多忙！另外事关人命案，调查必须高度保密，没商量余地。”
朝中无人，不好办事啊！
尤其是这妞如此针对他，更不会给他什么方便了。
叶蔚然叹了口气，起身跟着离开。
看叶蔚然乖乖就范，夏君怡露出得意的轻笑。随后她瞥了眼旁边的张大志和阿豪，柳眉微蹙：“你俩也在？正好，一起回去接受调查吧。”
张大志两人没反抗，仅犹豫片刻便主动上了警车。
就这样，两名刑警载着叶蔚然，夏君怡载着张大志和阿豪共同赶往分局。
——
叶蔚然接受询问只是常规办案流程，警方通过魔都日报获悉：他是袁泰等人行骗的目击者且掌握行骗视频证据，因此将他定位为证人并录口供。
一小时后，叶蔚然走出审讯室，随后在分局大门口遇到了记者王志斌。
王志斌姿态很低，且满脸愧色：“叶律师，不好意思，警方向我询问提供线索者的信息，我不好不说。于是我才……总之辛苦你了。”
原来警方能这么快找到他，都是拜王志斌所赐。
叶蔚然冷冷问：“据我了解，记者有自己的行业准则：记者有义务保护线人的身份信息免遭泄露。怎么，我不算线人？”
“呵呵…这事怨我，怨我。”王志斌赔笑道：“可我也有难处。毕竟记者行业准则不是法律，无法跟刑法对抗。面对警方的询问，我也无能为力不是。这样，今天我摆酒宴向你赔罪，请务必赏光。”
王志斌说的是实情，叶蔚然也能理解。可王志斌泄露他身份信息后，都没通知他，这才是让他气愤的地方。如此轻视、糊弄他，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么？
叶蔚然摆出这幅冷淡的态度，主要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另外借机敲打王志斌，让对方知道他不是好糊弄的，免得以后再合作遭到轻视。
“吃饭就不必了。”叶蔚然回答：“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聚。”
撂下这句话，叶蔚然转身就走。
“那行，改天再聚啊。”王志斌在后面赔笑回应，内心却不太舒服。
再怎么说他也是大报社记者，走到哪不被热情款待。他如此赔罪已经给足叶蔚然面子。可叶蔚然还这幅臭脸，实在让他心里不平衡。
“装什么装，不就是个小律师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志斌斜嘴嘟囔，愤愤不平的，并决定以后再也不鸟叶蔚然。
可没出半分钟，王志斌又追上叶蔚然，寻求帮助。
“叶律师！帮帮忙，他们威胁我！”
王志斌神情惶恐，指着后面尾随的两人，大声喊叫。
叶蔚然顺王志斌所指，回身看去，就见张大志和阿豪鬼魅般出现在面前。
张大志什么都没说，上来就拽王志斌，看样子想单聊。
王志斌哪里敢，吓得龟缩在叶蔚然身后，大喊：“你别乱来，这里可是警察局。另外我身边这位是律师，你要敢乱来，他会作为证人和律师帮我说话。”
恐吓完，他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叶蔚然。
半分钟前他还鄙视叶蔚然，可此刻遇到危险，他又舔着脸乞求帮助。
真是世事难料。
而叶蔚然瞬间分析出现场情况。显然，王大致看找他无用，便将主意打到王志斌身上，想让王志斌帮忙撤下报道，或重新报道为袁泰‘平反’。
可这种想法只是王大志一厢情愿，根本就没用。
再加上王志斌也算熟人，以后说不定用得上，因此叶蔚然也不好不管，最后只得站出来调节：“你找他也没用，他只是普通记者，没那么大能力帮袁泰。
另外，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报复他，会加重袁泰的罪行。
情况就这样，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考虑。”
其实叶蔚然说的这些王大志也清楚，可他现在真没别的办法。只能疾病乱投医。听闻叶蔚然这段话，王大志眼神更加暗淡。
正当谈话陷入僵局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阿豪忽然出声：“既然你们对报道的事无能为力，那我们也不再纠缠。现在我换个提议，我想请你当我老大的辩护律师。”
闻言，王大志眼中忽然来了光彩，眼神期颐的看向叶蔚然，等待答复。
叶蔚然没立即回答，他在权衡利弊。
看叶蔚然迟迟不表态，阿豪补充劝说道：“我们调查过王老实案，知道你挺有本事，且非常熟悉律师调查。所以我想…”
叶蔚然眼神一凝：“你想让我调查此案，进而帮袁泰‘翻案’？”
“对！”阿豪坦诚道：“我怀疑警方现在的调查方向有问题。
指甲油清洗液虽然有毒，但吸食那么点根本不足以致命。这点作为当事人我非常清楚。即便死者患有心脏病和哮喘，也不应该这么轻易死掉。
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请你代理此案，是想让你尽快在调查阶段查明真相，帮我老大脱罪。
如果此案就这样进入审判阶段，那我老大可真就危险了。”
人才啊！居然懂的这么多！
叶蔚然答非所问：“你学过法律？”
“自学的！”阿豪如实回答“我是我们这伙人的法律顾问。”
法律顾问？骗子团伙的法律顾问？！
这话猛然听起来觉得挺可乐，可细想，骗子团伙真需要这种人。
远的不说，几天前袁泰等人卖假药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有关诈骗罪的司法解释：犯本罪，5000以上5万以下的认定为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并处罚金。
犯本罪，5万以上50万以下的认定为数额巨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从司法解释可以看出，不同的诈骗金额有不同的处罚标准。
袁泰等人骗取的钱款卡在5万元这个关键节点，完全可以认定为数额较大，接受最低档的处罚。而如果他们多卖100快，超出5万这个节点，那么将接受更严重的第二档处罚。
多诈骗100快，就要付出几年的牢狱代价，有此可见法律顾问的重要性。
当时叶蔚然就觉得奇怪，袁泰等人怎么就那么巧卡在5万元这个点。
听闻阿豪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是有高人指点！故意为之的结果。
而既然阿豪了解基本法律，那剩下的就好谈了。
叶蔚然道：“既然你懂法，就应该清楚，律师取证调查有多困难。”
“我知道！但即便再难也要尝试。”阿豪肯定道：“如果你肯帮忙，事后我们会给你满意的律师费。
不仅如此，如果你能成功帮我老大脱罪，你就是我们的恩人。只要不违背我们的规矩，我们这些人以后就任你驱使。”
阿豪语气决然，为了袁泰，他豁出去了。
叶蔚然对律师费倒不是很在意，想赚钱以后有得是机会，不用冒这么大风险代理如此困难的案子。但阿豪提出的第二个条件让他心动了。
律师办案非常需要团队配合，不仅要有助理律师，要需要强干的调查员、善于处理杂物的事务官、以及必要的财务后勤人员。
单打独斗的律师办不了大案，只有组成优秀的团队，才具备攻坚大案的基础。而优秀团队成员，正是叶蔚然目前的短板。
他现在只有一个菜鸟助理，其他助手一个没有。
如果阿豪等人以后能服从他指挥，充当他的调查员，那对他的软实力无疑是极大补充。以后他再想调查什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效率大大提高。
叶蔚然沉思片刻，随即果断做出决定：“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