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峰紧闭着嘴唇，不想在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妥协。
可是，他终究忍不住，还是再次张开了嘴。
“景哥，我……”
“不用说了。”慕廉景扬起手，阻止薛峰继续说下去，“你不是说爷爷在等我吗？让我过去。”
慕廉景上前一步，但薛峰没有让开路，依旧站在那里，不愿躲开。
“让开！”慕廉景冷冷喝着，眼睛却没有去看薛峰。
薛峰无奈，只好侧了侧身，把慕廉景放过去。
慕廉景快步向前走去，上了楼，在老爷子书房的外面站住，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正想敲门，里面传来了慕荣石的声音：“是小景吗？”
“是我。”慕廉景回答了一声，同时把手缩了回去，现在根本没有必要敲门了。
“你进来。”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愠怒，显得十分不高兴。
慕廉景推门进去，看到的却是老爷子的背影。
老爷子像是刚把身子转过去，脸朝着墙角。
慕廉景不敢说什么，轻轻地走上前，到了爷爷身后。
“爷爷，我来了。”
慕荣石没有搭理孙子。
“爷爷，我来了，你找我？”慕廉景更加小心翼翼地说着。
这次爷爷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回话，而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叹息完，慕荣石问他：“廉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老爷子没有具体说是哪件事，可慕廉景何其聪明，当然知道老爷子指的是他和秦可可订婚。
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想老爷子不知道才不可能，老爷子知道后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也在慕廉景的意料之中。
慕廉景没说话，老爷子忽然动了一下，身下的转椅旋转起来，老爷子的姿势从面对着墙角立刻变成面对慕廉景。
“慕廉景！”老爷子厉声说道，叫着面前孙子的全名。
“是，爷爷。”慕廉景更加小心，唯恐哪句话说错了会惹老爷子不高兴。
他被骂被打都没关系，可是，慕荣石的岁数这么大了，要是太生气，会把身子气坏的。
老爷子双目圆瞪，瞳孔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慕廉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爷爷，我知道。”
“你不知道！”
莫容石是腾地站起来，伸手推了慕廉景一把。
老人家当然没有多少力气，但这一下竟然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见他的愤怒程度。
慕廉景没有被推动，力量反弹回来，慕荣石再一次跌坐在椅子上。
慕廉景害怕了，赶忙上前扶爷爷。
可是，慕荣石抬起手，示意慕廉景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你赶快退回去。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就想生气，你离我远点。”
慕廉景没办法，只好按着爷爷的指示，退后了两步。
慕荣石喘了两口气，稍微缓解了一点：“廉景，你是我最看重的孙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打理。可是，你真的让我失望，你想娶秦可可，那我问你，你要把小淇放在什么位置上？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慕廉景没有立刻回答，等着老爷子把气喘匀，这才说：“爷爷，我知道你会这么问我。小淇已经走了四年了……”
“就算是走了一百年，她也是我们慕家的媳妇。”
不等慕廉景说完，慕荣石就打算了他的话。这在总是风度翩翩，一派长者儒雅风度的慕荣石身上，这种反应是非常少见的。
慕廉景像是早就料到爷爷会有这样的反应。
“爷爷，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也知道，小淇是个好女孩。可毕竟她已经走了。还已经走了四年。就法律而言，我和她的夫妻关系已经解除。”
慕荣石一挥手，一个杯子飞了过来，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去老远。
杯子里还有水，水撒了一地。
慕廉景蹲下身，把杯子捡起来，想送回去，可又一想，还是不要靠近爷爷，那样爷爷会更生气。
他把杯子放到一旁，接着说：“我选择秦可可，这是情理之中。小淇走了四年，音信皆无，我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就选择秦可可？好，小景，我退一步，你可以和别的女人结婚，但绝不能是秦可可。”
“为什么？”
慕荣石沉吟了一下，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因为秦可可的父亲是秦道，有些话我不好说得太明白。但现在不得不说，秦道这个人一直有不好的传闻，我怕你会惹麻烦上身。”
秦道背地里在干的什么勾当，老爷子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毕竟是在商场上纵横驰骋几十年的人物，这种人脉还是有的。
爷爷，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这是……为了小淇。
慕廉景的手攥紧了，他一咬牙，继续说：“这四年，小淇不在我身边，是秦可可一直关心我。我只想给她一个交代，我选择和她在一起，那是我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我的事您不要管。
慕荣石愤怒地拍着桌子，手指也在微微抖动，不光手指，他的全身都在抖。
“好，好，好。”
慕荣石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继而指着慕廉景：“慕廉景，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可你还要想想，我为的不光是小淇，还有你的孩子。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呢。”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记重拳，直接命中慕廉景的心坎。慕廉景觉得心头好疼，疼到他想哭。
是啊，我还有个孩，那个孩子，我仅仅见过几次面。
我的孩子……
眼泪在眼圈里转动，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为了扳倒秦道，就必须忍耐下去。
小淇这么久没有消息，或许已经被秦道害死了。
即便是为了给小淇报仇，也必须找到能扳倒他的证据。
慕廉景一咬牙，转过身，面朝着房门。
“爷爷，不用您提醒，我记得，我记得我有个儿子。可是，那个孩子已经被小淇带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我之所以要娶秦可可，也是为了让她再给我生个儿子，您也不想诺大的产业后继无人吧？”
身后再次传来慕荣石拍着桌子的声音。
而同一时刻，慕廉景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这些话是多么的违心。
可为了大局，这些话又不得不说。秦道是只老狐狸，要想算计他，必须先把所有人都蒙住。
爷爷，对不起，如果这次成功了，我一定会为今天的事情跪在您的面前忏悔。
慕荣石抚着胸口，感到一阵阵气短，眼前天旋地转，头也在发晕。
“混蛋啊！畜生啊！我慕荣石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怎么生下了这么多不肖子孙呢。”
老人家一个劲地捶头顿足，老泪纵横。
慕廉景真想回过身，跑到爷爷身边，关心爷爷的身体。
可他不能。
现在必须狠下心肠，他拉开门，门外站着姑姑慕琳还有薛峰。
慕廉景把头一低，从他们身边溜过。
那两个人也不顾上和慕廉景废话，都跑过去关心老爷子的身体。
慕琳还一个劲地劝老爷子：“爸爸，别生气了，别气坏身子。”
老爷子拍着大腿：“气坏身子？我人老了，不中用了，现在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薛峰拿出手机，赶快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赶快过来。
慕廉景躲在门外，背靠着墙，一声不吭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眼泪顺着眼角静静地流下来。
“爷爷，对不起。”
他心里默念着。
从小到大，爷爷那么疼他，他如今却这样对待老人家。
慕廉景真想给自己几个打耳光。
可能是家庭医生要来了，薛峰朝着外面走来，慕廉景赶快离开，躲进了房间。
把门关好，然后，给萧绝打了个电话。
“事情很顺利，明天就要订婚了，你帮我去发个新闻。说我为了娶秦可可，和家里人闹翻了。特别要说明，我和老爷子起了正面冲突，把我写成什么样都好。”
萧绝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廉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娶秦可可——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明天订婚宴一开，可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你在劝我放弃吗？”
“我不是在劝你放弃，而是觉得，或许可以找到别的办法。”萧绝的语气顿了下，又说，“虽然我对你还是心有怨气，你娶了不爱的女人我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那就去给我认真做事，我心里有分寸。”慕廉景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太冲动。当然，这样一来，你可以取得秦道的信任，可如果……如果……”
萧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
“可如果，叶路淇回来呢？叶路淇没有被秦道害死，而是带着你的儿子回来，你该怎么办？这个计划要不要进行下去？”
慕廉景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最终，慕廉景说：“这种不知道是不是会发生的事情就不要考虑了，先解决当务之急。好了，不说了。”
挂了电话，慕廉景痴痴地看着天花板，好久才说了一句：“小淇会回来吗？”
当然没人知道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