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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光复之日(45)

622团即将发动总攻的时候,上级的停火令突然到来。日本政府已正式宣布投降,全世界的反法西斯军队此时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受降!1945年8月15日,中华民族的光复之日。然而在凤县,没有欢歌笑语,战争的胜利来得太过惨烈,十四年的浴血抗争,无数青年男女倒在日本侵略者的枪口下。残破的城墙悬挂过多少抵抗者的遗体。而到了光复之日,制造血案的凶手竟然活着!凶手或许死罪难逃,可没能在战场上击杀凶手,于多年来靠一种念想支撑自己不倒的复仇者来说,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

唐龙凯和宋子豪,当他们得知胜利已经到来时,映在他们脸上的只有不甘和心痛。光复凤县,夺回宋府,斩下森田的狗头祭奠早逝的亲友。这一切,随着上级停火令的下达,统统变成了浮云。

宋子豪一拳砸在残垣上,他的手立时血肉模糊,他却像丧失了同感。他看向他那依然飘扬着旭日旗的家,眼中全是泪水。

端木雪赶紧过来想帮他包扎伤口。宋子豪说:“端木,就让我的伤口继续流血吧,我的誓言落空了,我……”

唐龙凯说:“从听说日本政府准备投降那一刻起,我就担心森田老鬼子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没想到,真的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刘皮实安慰道:“龙叔,就森田犯下的那些罪行,就算他不挨枪子儿也会把牢底坐穿的。”

宋子豪忽然跪下了,他仰天长啸:“爹!娘!大姐!我宋子豪没本事!到胜利这天也没让你们闭上眼啊!”

唐龙凯跟着跪下,同样大吼:“姥爷!三姥姥!娘!凤县这些年冤死的乡亲!天道残缺了这么多年!是老天让这个仇不得报啊!!”

刘皮实等战士去扶两个痛极的凤县青年,唐龙凯和宋子豪却好像打算长跪不起,任战友们安慰的话语说尽。

622团只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侨民区,快刀斩乱麻便可杀光负隅顽抗的日本人。现在可以不流血了,苏军战士持枪走向侨民区却不做接敌准备。他们去受降,不是去打仗。上级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苏军的大喇叭这次播放的是日本天皇的《停战诏书》,如假包换。苏军不知道的是,日本民众从未听过他们天皇陛下的“鹤音”,如假包换的《停战诏书》广播,同样被混不吝的日本兵们当成了苏军的欺骗宣传。

侨民区阵地上的九二重机突然开始扫射,走在头里的十几名苏军战士一头栽倒。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包括森田弘毅。这一阵枪声带给他的震惊甚至大过已不准备在凤县继续流血的苏军。

暴怒的阿列克谢一把丢开吸了一半的大卷烟,吼道:“日本鬼子全是疯狗!他们居然还在抵抗!全团都有!进攻!”

眼尖的参谋忽然大叫:“团长同志!日本鬼子又打出了白旗!”

阿列克谢同样看到了,就在凤县日军守备司令部的制高点上,一面白色的旗帜拼命地摇晃着。阿列克谢骂道:“******!打死了我十几个战士!现在又想投降?我没看见他们投降!”他面露凶光看向他的部下们,此时他浑身上下包括他的话语都透着浓重的杀气:“你们看见日本鬼子投降了吗?”

所有军官异口同声:“日本鬼子拒绝投降!”

戴蓝帽子的内务部军官,素来喜欢用“头脑简单”这个词来形容与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作战军官,他们也确实时常跟作战军官们作对,因为他们真的时常觉得作战军官们“头脑简单”;他们总是担心“头脑简单”的作战军官们干出有违伟大统帅斯大林同志的最高指示的过分事。然而就在刚才,盘踞侨民区的日军,突然开枪打死了十几个红军战士!只要还是个长胡子的爷们儿,那股火就压不进肚子!在一片群情激奋中,蓝帽子军官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些军国主义暴徒!到了这般穷途末路的地步居然还敢与苏维埃红军为敌!我们正义的苏维埃工农红军该把他们统统送入地狱!”

阿列克谢大吼:“同志们!听我命令!全团都有!全速冲击!把盘踞侨民区的日本鬼子统统送入地狱!乌拉!!”

吼完了,红着眼睛的阿列克谢抄起波波莎冲锋枪撒开大步向侨民区冲去。

团长一马当先冲出去了,当兵的哪能比团长慢?

愤怒的红军装甲兵们,操纵坦克和装甲车轰鸣着朝侨民区阵地开去,红军步兵们高喊“乌拉”大步向前。

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唐龙凯和宋子豪一蹦三尺高,抄起枪就往侨民区冲,一边冲一边喊:“森田算你****的有种!!”

几个中国战士还愣在原地,变化来得太快,这让他们无所适从。刘皮实高叫一声:“杀绝了鬼子报仇啊!!”跟着冲了上去。招风耳几个这才反应过来,战斗激情一下子窜了上去,呐喊着冲锋向前。

森田弘毅奔出司令部,迎面撞上饭岛,森田一把揪住饭岛的衣领吼道:“怎么能开枪扫射俄军呢?到底怎么想的?天皇陛下已宣布日本投降了!所有帝国军队停止战争行动向盟军投降!为什么要冲俄军开火?都不想活了吗?”

饭岛的吼声更大:“那全是敌军的欺骗宣传!帝国是不会失败的!天皇更不会命令我们投降!”

已失去理智的森田弘毅一拳砸在饭岛的脸上:“你这个蠢货!那不是欺骗宣传!是真的!全世界的军队都杀向了日本!我们打不赢!”

一颗T-34坦克射出的炮弹落在附近,两人同时被震倒。倒在地上的森田弘毅嘶吼着:“全体停火!立刻向俄军投降!”

饭岛扑到森田弘毅的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看样子就知道饭岛这次想要森田的命,这家伙手上的力度实在太大了。饭岛怒吼:“森田弘毅!你这个懦夫!帝国军之耻!我早看出你不想作战!你现在居然想投降!你对得起前线浴血的帝国军将士吗?”

森田弘毅翻着白眼嘶吼:“饭岛!你这蠢货!昨天陛下就已决定投降……”他猛然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可再想弥补已经晚了,此时的饭岛更加疯狂,他怒吼:“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说我们与外界的通讯早就断了吗?难道你一直在欺骗我们吗?难道你想送我们去填绞肉机好为你争取逃命的机会吗?我总算明白了,昨晚你为何突然有胆量对苏军发动夜袭了!不是你想重拾武士的尊严,而是你在借刀杀人!借俄国人的刀杀掉那些有可能阻挡你投降或逃跑的战士!你这卑鄙小人!你没勇气为帝国而战!你深知凤县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把我们都出卖了!包括刚才的谈判都只是为你争取时间!争取熬到这该死的一刻!你这混蛋!败类人渣!你去死吧!”

眼看森田的下一口气就要永远憋在胸腔之中,冷不防又是一颗炮弹在附近炸开,身子抬得太高的饭岛一声怪叫,血喷了森田一脸。森田推开饭岛破烂的躯体,伏卧在地剧烈地喘息。

此时,苏军已攻占侨民区外围阵地,最后的巷战打得正激烈。不少日军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姿态在打仗,****攻击时有发生。在这场日军必败的战斗中,苏军的步伐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快。

局面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本以为能逃过一劫的森田弘毅欲哭无泪,他明白此时此刻一面白旗和充满诚意的投降也救不了他的命。全怪他那些愚蠢的部下!他曾认为愚蠢的部下们会帮他实现他的计划,谁承想最终让他计划落空的恰恰是他的部下们!

森田弘毅一步三摇奔回了居所,他飞快地褪下军装,换上一身中国百姓的破旧衣裳。为了出逃,他可谓煞费苦心,乔装得一丝不苟。战线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必须抓紧时间了。他拎着装满财宝的大皮箱奔向他那辆加护钢板的卡车。

“队长?你要去哪?”

还是有人看见了森田弘毅,是一名头上缠绕大量止血纱布的宪兵,持枪正准备奔赴战斗一线。森田弘毅没有丝毫犹豫,掏出南部式手枪击毙了这个倒霉鬼。现在在森田的眼里已没有友军。他跳进驾驶室,发动卡车挂档前行。由于加护了大量的钢板,卡车的速度受到影响,但也确实能够在枪弹横飞的地方为森田弘毅提供保护。

卡车轰鸣着横冲直撞,车体上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好多苏军都在用枪猛招呼这辆太过显眼的卡车。

“队长在突围!快跟上!”

随着这一声呐喊,附近与苏军交战的日军士兵纷纷追随卡车而去。这让卡车更加显眼。森田弘毅极度抓狂,猛轰油门让卡车拉开了与步兵的距离。然而,生死攸关的时刻最能激发人类的潜能,追随卡车“突围”的日军士兵两条罗圈腿紧着捣腾,居然又追上了卡车!

一些士兵冒着弹雨扑向卡车,想借助这辆加护钢板的卡车尽快“突围”。几个倒霉鬼在跳跃的时候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但几个倒霉鬼的悲惨遭遇吓不倒急于“突围”的日军。这样一来,对苏军的回击更加微弱。卡车的前后左右出现大量苏军,BA装甲车和T-34坦克也不断现身。一颗又一颗炮弹擦着卡车的边儿飞过,大口径机枪弹打得加护钢板一片火花。

与日军激战的宋子豪瞧见了卡车驾驶室中的森田弘毅,他扬起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来了一火,差着几毫米的距离,一颗灼热的弹丸没能击中森田弘毅。森田弘毅猛踹油门,卡车的速度更快。

宋子豪大吼:“卡车上的是森田弘毅!他想逃!大猩猩!赶紧用反坦克枪!”

一旁的崔俊熙用俄语吼道:“鲍里斯!用反坦克枪打那辆卡车!”

大猩猩架起反坦克枪就要搂火,冷不防空中传来一声怪吼,大猩猩喊了声“见鬼”,顾不得反坦克枪,自己缩成一团快速滚出藏身的地方。一颗手炮弹在大猩猩刚才据枪的地方炸开,饶是大猩猩动作超快,仍受到爆炸的波及,整个人贴着地面划出好远。挎着急救包的伊万赶紧去抢救大猩猩。趁此机会,卡车绝尘而去。

宋子豪大吼了一嗓子,端着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撒开大步狂追。追了不到十米就被一挺歪把子机枪封住了去路。宋子豪缩在一片废墟中破口大骂。

森田弘毅执拗地猛轰油门,驾驶卡车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竟然在枪炮弹肆虐横飞的地方毫发无损!终于,他的卡车开出了侨民区。当时部署在凤县城区的苏军只有622团,622团主力又都围拢在侨民区。所以森田弘毅冲出侨民区后,在凤县废墟中有了势不可挡的架势。这工夫,跟随森田弘毅“突围”的日军已所剩无几,只有少数几个腿脚比一般人快的日军成功攀上了卡车,躲进后车厢勉强保住了性命。死里逃生让他们喜极而泣,丝毫没意识到逃出侨民区并不意味着逃出生天。

苏军步兵和坦克离他们远了,看样子似乎不打算再追他们。猛然间一辆嘎斯吉普出现在卡车后面,轰鸣着对其穷追不舍。几个日军士兵怒骂着还击,嘎斯吉普的前挡风玻璃被打得稀碎。嘎斯吉普上的人也怒了,一长串波波莎的子弹飞扑而来,后车厢里的日军立时非死即伤。

驾驶嘎斯吉普的是唐龙凯,他在侨民区巷战中同样看见了开车出逃的森田弘毅。尽管森田弘毅的卡车加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钢板,但唐龙凯透过前车窗微小的空隙还是看清了森田弘毅的脸。唐龙凯立刻翻出掩体,就近找了一辆暂时无主的嘎斯吉普,猛轰油门追了上去。

唐龙凯的驾驶技术并不过硬。在中央军德械部队时老排长彭雪丹给他开过小灶。由德国教官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老兵油子彭雪丹讲话:“侦察兵得是多面手,不光能打能扛,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甚至天上飞的都得会摆弄才行!”

那时的唐龙凯还是个不太开窍的新兵蛋子,手潮到没法让车走直线,为此没少挨彭雪丹的臭骂。如今在仇恨驱使下,他的车技总算靠谱起来,躲着卡车上日军的射击,一路猛追下去直到偏僻的江边。这期间嘎斯车中弹无数,却是有惊无险,唐龙凯一边开车一边架枪还击,将后车厢的日本兵悉数击毙。

一辆重卡车和一辆中弹无数的嘎斯吉普在乡土路面上标着劲儿地高速行驶。到底嘎斯吉普的速度更快,唐龙凯猛轰油门超过了重卡车。随后,唐龙凯踩下刹车,看样子想用嘎斯吉普结实的屁股迎接重卡车的撞击。唐龙凯豁出去了,想活命的森田弘毅却没那个胆子,眼看就要追尾,森田弘毅本能地减速并猛打方向。这个本能害了他,高速行驶的重卡车发出一阵悲鸣,车身整个横了过来,在与嘎斯吉普进行了一次不轻不重的亲密接触后,它偏离了乡土路面,直扎进一片灌木丛。重卡车熄火了。

晕头巴脑、迷迷糊糊的森田弘毅尝试着重启发动机,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后视镜中出现了一个卡其色的身影。森田弘毅失声叫道:“唐金华!你阴魂不散啊!”

波波莎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森田弘毅的脑袋,唐龙凯的声音很冷:“森田!出来!”他狠踢了一脚车门。

森田弘毅抖如糠筛,无论如何没有勇气打开车门。唐龙凯兴奋地涨红了脸,他再次吼道:“出来!”他抬起枪口朝天打出一排子弹,之后重新将冒着烟的枪口对准森田弘毅。

森田弘毅鼓足勇气看了眼那张怒极的英俊面孔,他的手伸进怀中,此时南部式手枪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又是一阵枪声,远处出现一群卡其色的身影,是凤县以南负责守备任务的苏军!森田弘毅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高喊:“我投降!刚才全是误会!冲俄军开枪不是我的命令!是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他们全部该死!”

唐龙凯不知森田弘毅在喊什么,他高声命令:“下车!”

森田弘毅先将南部式手枪丢出卡车,随后他颤颤巍巍地来到车外。唐龙凯的枪口立时顶住了他的胸口,唐龙凯面部狰狞、语气不善:“你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战争罪犯!刽子手!暴徒!你就该接受正义的审判!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森田弘毅:“上尉先生!我向贵军投降!我是你们的战俘!我没有抵抗!冲俄军开枪不是我的意思!”

唐龙凯的杀气不减半分,他听不懂森田弘毅的话是其一,其二就算他听得懂,他也不会接受这个刽子手的投降。哪怕军令如山,他违反军纪也要亲手毙了这个战争罪犯!不杀他,不足以告慰战友和同胞的在天之灵。

唐龙凯仰天长啸:“姥爷!三姥姥!爹!娘!兰花!淑珍!你们在天上看着!龙凯给你们报仇啦!”

森田弘毅的眼泪、鼻涕、屎尿一并流出体外,他真的怕了,他听不懂汉语,但绝对能明白他眼前的青年到底想干什么。他跪了下来,哀求道:“放过我!我不想死!让我去俄国人的战俘营受活罪吧!求求你!求求你!中华民族都讲究宽恕的!你们常说,对敌人最严厉的惩罚就是宽恕敌人!惩罚我吧!不要让我死,让我去受活罪!”

唐龙凯冷眼看着这个可怜虫,森田弘毅,他是那样残忍,十四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中国人成千上万。他自认很强大,其实在他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懦弱!唐龙凯忍不住厌恶,低沉地说:“下地狱去吧,我那些早逝的亲人、战友、同乡伙伴都在天上看着呢。”

森田弘毅还想求饶,瞬间而至的几十发子弹让他永远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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