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说出实情，然而开口的刹那，还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夏桐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在莫火从等待的目光当中，尽量以平缓的语气道：“暗欲人间。”
莫火从的瞳孔一下子扩大，他吃惊地看向夏桐，确认道：“你是说，你姐又重新回到‘暗欲人间’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姐这次回去，是受高层之邀，回去任职客服部经理，跟以前的工作性质完全不一样。”夏桐忙将这句话搬出来做定心丸。
莫火从对此并不买账，冷哼一声道：“那样的地方哪里还有一块干净地儿。”
夏桐原本就对夏梧回“暗欲人间”焦虑不安，刚才也不过是强装镇定。此刻听得莫火从这么说，当下就乱了，焦急地道：“那该怎么办？我姐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她认定的事情，想要说服她回头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我不能眼看她往火坑里跳。不行，我得去那里把她带回来。”
“小桐！”
见夏桐说风就是雨，当真起身准备出门，莫火从忙抬高声音喝止。
“那样的地方，你怎么可以去。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找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姐受伤害的。”莫火从轻轻摸了摸夏桐的头，郑重地道。
告别夏桐，莫火从驾车直驱“暗欲人间”。
等红灯的时候，他拨通夏梧电话。
意料当中的无法接通。
看来，夏梧已经将他拉入黑名单了。
莫火从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笑意。
什么时候开始，夏梧竟然对他避之不及了？
车子行驶到了“暗欲人间”门口，莫火从步行到对面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继续拨打夏梧电话。
不屈不挠地打了接近五遍，电话终于接通了，夏梧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您好，哪位？”
“姐，是我。”莫火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现在就在‘暗欲人间’门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梧语气不太好。
莫火从今天是不见到夏梧誓不罢休的，因此径直道：“姐，如果你不方便出来，那么我就进去找你。”
“啪……”
是什么东西摔在桌上的声音。
莫火从猜测自己方才说的话激怒了夏梧。
若是换做往常，他肯定会立即道歉。但是今天，他不想妥协，他再一次重复道：“姐，我真的有事情要问你，如果……”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莫火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付过话费，忙重新过马路。
才刚走到“暗欲人间”侧门，就见夏梧已经踩着高跟鞋款款走了过来。看见莫火从，夏梧明显气色不好，语调也很冰冷：“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姐，我已经查明报导一事，与天曜公司没有关系。”莫火从盯着夏梧的眼睛，缓缓地道。
夏梧听了，冷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落在胸前的长发，反问道：“与天曜公司没有关系，所以你来问我，难不成跟我有关系？”
她说话间，打开手提包，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烟。
烟火绰约之间，她画着浓妆的脸亦是透着落寞。
莫火从抬头望着她，不知为何，心里头竟然有些隐隐作痛。原先打好的腹稿，此刻面对她，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为长姐，为妹妹只手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晴天，这过程有多艰难，在黑帮打过滚的莫火从不用亲眼目睹，亦是能够想象得到。
莫火从轻叹口气，低声道：“姐，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自己也想了许多。你曾经为那人付出一切，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他。所以，即便报导上的事情是你一手安排的，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姐……”
“呵……”夏梧发出一声长长的冷笑，回眸盯着莫火从，眸光中讽刺深厚，凝声道：“但是我是小桐姐姐，所以我就必须无条件为她考虑为她付出，我就不能够有一点点私心，不能听从自己的心意为自己做哪怕一件事，对吧？”
莫火从被夏梧这么一番抢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低下头去，摇着头否认道：“姐，我……我不是这么想的。”
“你们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既然你执意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那么好，我就告诉你实情。”
夏梧微微低头，猛吸了几大口烟，吞云吐雾之间，她脸上浮起一抹凄艳而又悲凉的笑意，她凝视着莫火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没错，正如你所想。照片是我找人偷拍的，报导也是我找人发的。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就更加简单了。”
她猛地倾身，凑近莫火从，嘴角笑意无限扩大，烈焰红唇轻轻开合：“其实这一切，小莫你心里头都很明白，又何必非得听我亲口说呢。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女人，嫉妒的火在心头越燃越烈，也许迟早有一天，我会将自己当初拼尽全力培养的一切，毁得干干净净！”
“不，姐你不会那么做的。”莫火从听得夏梧这么说，心头一紧。
他比谁都清楚夏梧对夏桐的重要性，因此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姐妹成仇，夏桐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是会绝望到崩溃吧……
不可以！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够让事情发生到那一地步！
莫火从脸上浮起一抹急切之色，他眸光定定地盯着夏梧，严肃地道：“姐，正如你全心全意对小桐，小桐亦是全心全意对你。为了姐，小桐连那个孩子都能够舍弃。报导一事我不会跟小桐说，也希望姐姐能够就此停手，别再因为一时糊涂酿下不可挽回的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世上，小桐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夏梧目光颇有深意地与莫火从对视了长达几秒，然后才轻轻别开目光。指尖烟已经燃烧过半，她凑近又吸了一大口，直接以拇指捻碎了烟头，语气轻飘飘地道：“小莫，你别忘了，你跟小桐还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们的家事呢？”
说完这句话，她发出一声嘲弄的笑，转身就走。
步伐迈得又快又急，红色高跟鞋令她行走得摇曳生姿。
莫火从站在原地，心口传来阵阵钝痛。
是呀，他跟小桐算什么呢？
手机显示来电，打断了莫火从的思绪。他低头一看，是帮派中人。
赤炎帮近来越来越过分，烈焰帮一个个的也不是吃素的，对于对方的寻衅挑事，自然无法容忍。两帮派之间的恶战看来是在所难免了，他这个帮主若是再不出面，只怕手下那群人躁动起来，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莫火从叹了口气，收敛情绪，接通电话，语气冷凝：“召集所有兄弟，今晚八点开会。”
上车，发动油门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暗欲人间”的侧门，脑海里晃过夏梧那张无限落寞的脸。
豪华宫殿内，管家正指挥着一群来自欧洲的高级设计师对宫殿进行细微改造。虽然所有的改造计划都来自阙耀城，但是经由他口述，望着这群高级设计师流露出的惊叹表情，他还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沟通完改造计划，管家吩咐女佣现磨了一杯巴西蓝山咖啡。当他端着咖啡轻轻敲开书房的门，看见阙耀城依然维持着早上的姿势，伏案认真写着什么。
“主人……”管家站了有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轻声提醒阙耀城自己的存在。
“嗯？”阙耀城手中工作依然没有停下，他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衫，衣袖半挽，侧脸的棱角完美大气，认真的模样足以倾倒世人。
管家心中暗暗感叹：像主人这样的颜值，这样的身材，这样的智商，这样的情商，没有进军娱乐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转念又一想，像自己主人这样冷傲清贵，如同王一般的男人，又哪里是尘世间的凡夫俗子们可以随意舔屏的。
等待阙耀城搭理自己的这短短几十秒，管家几乎已经将毕生的马屁功都已耗尽。
终于，阙耀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正眼看向管家。
管家赶紧上前一步，将手中咖啡放下，并立即汇报自己的工作进程：“我已经将您的意见转达给设计师，他们对于您的创意都十分惊叹，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商界名流有这样的艺术天赋。”
阙耀城嘴角微微抿了抿，对于这番夸赞之词，他显然全不在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听说《大时代》杂志发行了？”
“是的，样刊已经寄来，我马上给您拿上来。”管家行动力一流，说完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已经拿了样刊上来，恭敬地递给阙耀城。
样刊的封面赫然是一张侧脸隐在光线之下而显得十分模糊的脸。
阙耀城抬手轻轻抚摸着封面，嘴角露出一丝轻柔的笑意。
管家在一旁都看呆了，这张封面插画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让一向冷如霜的主人流露出柔情，他望着它的眸光，温柔如同望着心爱的人。
跟了阙耀城这么多年，管家一直都恪守本分，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说的话绝不说。可是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大发，小心翼翼地竭力探长脖子，试图找到这张插画跟主人的联系。
管家看得太认真太专注，以至于当阙耀城抬头望着他，他竟然还无所察觉。
“咳咳咳……”阙耀城不得不轻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管家一惊，忙将脖子往回缩，老脸涨红，立刻眼观鼻口观心地进行检讨：“对不起，我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还请主人原谅。”
阙耀城神色淡然，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瞧你看得格外认真，可看出什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