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一晃儿就到了数九寒天的季节。几天的大风雪后,天晴了,银色的世界一片灿烂。
夜里,李大栓来到爷爷家里,传达了师长的指示。
李大栓说:“本来入冬前,一团卫生院给养基本筹集够了,可是由于敌人的残酷围剿,有两个储存给养的秘密仓库被敌人破坏。近来,这个卫生院的50个伤病员已经全靠冻蘑菇充饥了。为了不给敌人留下通往密营的雪痕,杨师长请您想办法在民间购置一点儿粮食送去,先解除眼时的困境再说。”
爷爷说:“现在鬼子封锁很严,老百姓手里没有余粮可卖了。剩下两个办法。一是到敌人手里抢,但大雪嚎天地会留下进入密营的痕迹。二是以打猎为名找猎户买他们在山里种的粮食,这是一个好办法。你等着,我出去一趟。”
爷爷来到赵老蔫的家里。敲开了大门,赵老蔫一看是虎娃的爷爷,说:“哎呦,是大哥呀,快,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进了屋,爷爷说:“老蔫啊,咱们都是老猎户了,你回忆回忆,哪个猎户今年在山里种地了?”
赵老蔫说:“有几个,但都一点一点都弄回家吃了。不对,小兴安岭吉祥村有一个猎户叫大宽,他种的苞米就没往山下弄。”
爷爷说:“那这个事儿我就求老弟办了?”
赵老蔫说:“只要大哥说话,我就办。”
爷爷说:“人多了太扎眼。那么办,我给你拿着钱,你明天就带着玉梅坐爬犁去一趟,落实好,你再到大宽藏苞米的地方看一眼,然后你们就回来,后天我就和玉梅去把苞米送到抗联营地,你看咋样?”
赵老蔫说:“没问题,这点活儿算个啥?”
第二天,赵老蔫和王玉梅一起坐上爬犁,来到地处小兴安岭的吉祥村,找到一个叫大宽的猎户朋友。
大宽一见到赵老蔫来了,很是热情。喊道:“嗨呀,老蔫哥今天怎么来了,快进屋。”
赵老蔫说:“我今天来,是求你来了。”
大宽说:“这不见外了吗?咱们俩办事情谈不到相求,那是必须办的。老蔫哥,你就下令吧!”
赵老蔫说:“咱们俩不是外人了,家里揭不开锅了,我想在这个堡子里买点儿粮食。”
大宽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赵老蔫说:“现在,鬼子封锁很严,汉奸也多。在我们那买粮很困难。你们这情况能好点?”
大宽说:“咱们这个堡子,鬼子控制的也很严。不过,我有办法。”
赵老蔫说:“你有什么办法?”
大宽说: “我平时打猎住的那个叫狐仙的小山洞,你知道不?”
赵老蔫说:“知道啊。”
大宽说:“今年我在山里开了一块地,种了点儿苞米。上秋收了大约一千斤苞米棒子,我都放在那个洞里了。你可以去,都拉走,省得我惦记,担心被野猪吃了。”
赵老蔫说:“可真有你的,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呀。”
大宽说:“那还说啥,这不都是跟你这个不吃亏学的吗?”
赵老蔫说:“那好,这一千斤的棒子我全要了,这是粮款,你收下。”
大宽说:“这干啥呀,老蔫哥,今天咋这么大方?”
赵老蔫说:“你能有粮食卖给我就是帮我了。老弟,你一定要收下,不收下,今后大哥就不求你办事了。”
大宽说:“那我收一半儿吧。”
赵老蔫说:“你就收下吧,我赶紧去了。”
大宽说:“那个道儿你熟悉不?”
赵老蔫说:“熟悉,你就放心吧。”
赵老蔫急三火四地赶路,哪知道出村不远,就被骑自行车回家办事儿的侦缉队汉奸黄老三给瞄上了。黄老三看见赵老蔫爬犁上铺着几个麻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赶紧骑着自行车向镇上跑去报信儿。
黄老三向青龙镇日军守备小队队长山田报告说:“太君,我进村发现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和一个娘们赶着爬犁,爬犁上铺着两条麻袋,看样子是专门来买粮食的。现在往山里去了。太君,你说是不是可疑呀。”
鬼子小队长山田说:“黄桑,你地遥希。”
山田赶紧向县城日军司令部报告:“有两个可疑分子来到村子里买粮食,没有买到,正在往山里去,行迹十分可疑。”
对方的话音说:“你地先跟踪,我地率领部队很快赶到。”
赵老蔫赶着爬犁向雪后的山里疾驰。就在进山的时候,赵老蔫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约有300个鬼子伪军沿着爬犁痕迹尾随而至。赵老蔫预感不好,急忙在一个石砬子的后面把爬犁上的麻袋卸下来,用雪埋上。
然后对王玉梅说:“玉梅,鬼子怀疑咱们了。他们人很多,我们两个一起走,谁也出不去。你立即走山路回家,过后你让长海领你大爷找到狐仙洞就行了。”
王玉梅说:“爸,那您咋办?”
赵老蔫说:“我用原磨硬泡的办法拖住鬼子,掩护你,实在不行我就把这伙鬼子领到狼牙沟一带,收拾他们。你赶快走!”
王玉梅说:“爸,咱们一起走吧!”
赵老蔫急了,喊着说:“傻孩子,不行,你赶紧走!晚了谁也走不了啦。快呀!”
王玉梅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山里跑去。
赵老蔫赶着爬犁向着下山的方向缓缓地走着。
鬼子大队长川上靖一在望远镜里观察后说:“这爬犁上的麻袋没有了,而且还少了一个人,行进的方向又变了。参谋,你安排人把爬犁拦住。”
几个鬼子兵急匆匆地想赵老蔫跑来,大声喊道:“老头儿,你的站住!”
赵老蔫装作耳聋没有听见,继续缓缓地走着。
鬼子喊:“八嘎!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几个端着三八式步枪的鬼子拦住了去路。赵老蔫只好把爬犁站住。
赵老蔫说:“太君,什么事呀?”
一个鬼子军官说:“你的,抗匪的干活!”
鬼子们上来不由分说,几个鬼子兵把爷爷捆了起来。
川上靖一来到跟前,薅住赵老蔫的脖领子,说:“你地,要买粮食?”
赵老蔫说:“是啊。我要买粮食。”
川上靖一说:“你要买多少?
爷爷说:“一家几口人,我还能买多少。买个几十斤就够活一阵子了。”
川上靖一问:“你现在要往哪里去了?”
赵老蔫说:“我想再去一个堡子,看看能不能买到,咋地也不能空手回家呀。”
川上靖一喊:“八嘎!你到山里什么地干活!那个人哪里去了?说,不说,死了死了地。”
川上靖一说着拔出了武士刀,架在赵老蔫的脖子上。
赵老蔫假意害怕的说:“我没有粮食,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粮食呀!”
这时候,黄老三奔过来说:“太君,就是这个老头儿,我亲眼看他爬犁上有好几条麻袋,他们一共是两个人,是从我们堡子出去的。”
川上靖一说:“遥希,你的不说,给我打!”
几个鬼子上来不由分说,抡起枪托子就向着赵老蔫没头没脸地打起来,赵老蔫被打得当时就坐在了地上。
川上靖一喊:“你地,说不说?不说,还打。”
赵老蔫急中生智,连连说:“别打了,我说,我说。昨天晚上,来了一伙红胡子,非管我要粮食,说不给粮食,就要烧我的房子。”
川上靖一说:“那你知道送粮食的地方?”
赵老蔫说:“知道,知道。”
川上靖一问:“在什么地方?”
赵老蔫说:“在小兴安岭的石头沟里交货。”
川上靖一问:“那个人哪里去了?”
赵老蔫说:“那个是我的姑娘,看到你们皇军害怕了,一个人就跑了。”
川上靖一说:“那好,你地带路,我们今天要消灭这伙红胡子。”
赵老蔫说:“太君,你们要是保证消灭他们,我就给你们带路。”
川上靖一说:“怎么讲?”
赵老蔫说:“我是说,如果你们消灭不了他们,他们过后就会杀了我们全家老小啊。”
川上靖一说:“不会地,今天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消灭掉,前边地带路!”
赵老蔫说:“我被你们打得太厉害了,好像是骨折了。”
川上靖一说:“那你坐在爬犁上带路!”
赵老蔫坐在爬犁上,浑身就像刀割得一样疼痛。赵老蔫指指点点地带着鬼子和伪军向着风雪弥漫的小兴安岭深处走去。走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岭又一岭,哄骗着把敌人带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连续转登了一天。
晚间,密林里,狂风怒吼、寒气逼人,气温足有零下40多度。鬼子和伪军们累得东倒西歪,靠着大树猫腰或蹲着躲避着风雪。看守赵老蔫的两个鬼子也找到一棵大树背风去了。到了下半夜,所有的鬼子伪军都猫在大树下面一动不动,弄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死了。赵老蔫见状趁敌不备之际蹑手蹑脚地偷了一支三八式步枪逃了出来,把敌人丢在小兴安岭的深处。
第二天早上,川上靖一发现赵老蔫儿跑了,大怒,喊道:巴嘎,向导地哪里去了?
两个看守的鬼子兵跑来,报告说:他地,趁我们睡觉,跑了,还偷了一只步枪。川上靖一听说还丢了一支步枪。气得拔出武士刀,二话不说,过去就是刷刷两刀,把两个鬼子脑袋给砍了下来。
鬼子和伪军们没有了向导,顿时都慌张起来。第二天,鬼子们走过的雪痕都被头一天的风雪吹平了,很快鬼子们在原始森林中就迷失了方向,左走右行,始终没走出来。
参谋向川上靖一报告:“报告大队长,头一天的雪痕被风雪吹平了,现在已经迷失方向了。”
在第二天的夜里,赵老蔫逃走后,就近找了一个打猎时候用过的一个小山洞休息,身上的硬伤和冻伤都很严重。
赵老蔫咬咬牙,骂道:“小鬼子,敢打我这个不吃亏的人,我在临死前也要抓几个垫背的。”
半夜,赵老蔫强忍剧痛,悄悄来到鬼子的宿营地,趁鬼子们休息,悄无声息地用刺刀连续宰杀了10多个鬼子。
后来,被鬼子发觉,可因为天气太冷,撞针收缩,打不响。鬼子就开始散开,企图包围赵老蔫。赵老蔫见状不妙,急忙滑下一个大雪坡脱身。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赵老蔫事先把步枪捂在怀里,在距离敌人100来米的距离开始射杀敌人,一气击毙了10多个鬼子。鬼子们大为光火,四处追赶,闹哄了一夜,也没有消停。
第四天的早上,川上靖一在军用帐篷里接到参谋报告说:“出发时候紧急,士兵们没有带上足够的食品,已经三天没有粮食吃了,皇军士兵冻死33人。”
川上靖一问:“皇协军士兵有死的吗?”
参谋说:“没有。”
川上靖一大喊:“把黄老三找来。”
黄老三急忙跑过来说:“大队长,您有什么吩咐?”
川上靖一问:“为什么皇军士兵冻死那么多,皇协军一个都没有冻死?”
黄老三说:“太君,那是因为皇协军戴的都是狐狸皮或者是狗皮的棉帽子,抗风保暖。而皇军戴的都是羊剪绒帽子,保暖性能不如毛皮。”
川上靖一说:“遥希。参谋,快快地,皇军与皇协军地换帽子戴。”
队伍里一换帽子,顿时乱了套,有的伪军不服气,和抢帽子的鬼子兵打了起来。
皇协军的大队长王家林跑来找川上靖一,说:“大队长,换帽子不是个办法啊,这样伤和气呀。”
川上靖一说:“什么和气?你们100多个皇协军,都是满洲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当向导,都是他妈地废物,废物留着干什么?”
王家林说:“大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个地方平时都是猎人来,一般人谁会来这里。”
川上靖一说:“不要说了,马上换帽子。”
王家林支支吾吾地:“嗨……依。”
王家林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第六天的早上,川上靖一又接到参谋报告说:“士兵们已经五天没有粮食吃了,到目前,共计皇军士兵阵亡110人,皇协军士兵阵亡52人。合计阵亡162人。尚有活着的皇军士兵90人,皇协军士兵48人。”
川上靖一说:“八嘎!把黄老三给我抓来。”
黄老三被抓到帐篷里,川上靖一歇斯底里地上去就是左右开弓扇开了大耳擂子。
川上靖一说:“八嘎,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抗匪的探子,与向导一起合谋欺骗皇军,害得我皇军多半阵亡。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拖出去吊起来!”
黄老三大喊:“太君呐,这可是冤枉我呀,太君,冤枉啊……”几个鬼子兵过来不由分说,把黄老三扒得精光,反绑着拖出去,倒吊在一棵大松树上。
川上靖一大喊:“给我冻死他!”
几个鬼子兵见川上靖一回到帐篷里,互相之间递了了一个神秘的眼色,不约而同地把黄老三放了下来。
黄老三一位这几个日本兵来救他,就感恩戴德地说:“谢谢各位太君。”
其中一个鬼子小队长拔出一把匕首,看着黄老三,嘿嘿冷笑着说:“黄桑,你地误会了,我们地要吃你的活儿肉,烤成肉片充饥地干活。”
黄老三顿时恐怖至极地大叫起来:“啊…….求求你们。”
一个鬼子用一个破棉帽子堵住黄老三的嘴。
鬼子小队长说:“你们四个先摁住他,我先割他的屁股肉,再割大腿肉!”
鬼子小队长在黄老三的屁股上往下割肉块,瞬间血液染红了雪地。开始黄老三还在拼命挣扎、剧烈抽搐。一会儿,一块一块地,血淋淋地臀部肉块儿被割下来以后,黄老三渐渐地不动了。”
鬼子们点燃一堆篝火,把黄老三的肉穿成串儿,架在火上烤着。
又来了几个鬼子,带着刺刀,割下了黄老三两条大腿的肉,也架起火烤了起来……
晚间,余下的鬼子笨驴似的在林海雪原里打转转。这里是满世界的冰雪,前瞅是山,后瞅是树,前走是冰,后走是雪,好像进了冰雪迷宫。夜里,大雪纷飞,朔风怒号,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40多度。日军支起帆布大帐篷,在里面生火取暖。肆虐的山风,暴烈不羁,打着旋,发出尖利的呼啸,来势之猛绝不亚于龙卷风,10几米高的树木被一棵棵拦腰折断,重重地砸在帆布帐篷上。帐篷外面挂满了冰雪,里面热气一烘,冰雪融化,雪水浸湿帆布,帆布被冻硬了,变得非常脆,在山风和树木的重击下,支离破碎。融入风雪之中的日军士兵披着军毯,蒙头遮面。四野一片白茫茫,寒风如刀似剑刺入肌骨,一个一个的士兵被冻僵、冻硬,成了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冰雪塑像。日军士兵被恐惧和悲哀笼罩,发疯的士兵叫爹喊娘,大声呼唤着死去同伴的名字,跪在地上仰天长嚎,惊恐地祈祷天照大臣保佑他们的灵魂。
第八天的早上,川上靖一又接到参谋报告说:“士兵们已经六天没有粮食吃了,到目前,共计皇军士兵阵亡165人,皇协军士兵阵亡63人。合计阵亡228人,尚有活着的皇军和皇协军士兵一共是72人。”
川上靖一突然仰天“嗷——”地嗥了起来,就像野狼一样,那么的恐怖瘆人。
川上靖一喊道:“我的天照大臣啊,支那的山、支那的水,支那的人,都在跟我们作战哪,你让我们怎么办呐!”
川上靖一喊完了,他抱着脑袋坐在了地上。
突然,川上靖一像精神病患者一样,瞪着眼睛说道,快把向导的马杀了吃肉,赶紧走出这个该死的地狱。
参谋说:“报告大队长,那匹马早就杀了。”
川上靖一喊:“那就把我的马杀了!”
参谋说:“大队长,您的马也杀了。这几天您吃的肉就是您的坐骑。”
川上靖一说:“什么?那还有什么可以吃地?”
参谋说:“报告大队长,皇军士兵把黄老三也给吃了。”
川上靖一说:“我问现在还有吃的吗?”
参谋说:“已经没有了。现在皇军士兵已经在吃皇协军的尸体了。”
川上靖一说:“告诉士兵们,吃饱以后按照指北针的指示方向撤退。”
72个鬼子和伪军,扔下所有被冻死、饿死、打死的同伴尸体和几乎所有的枪支弹药,柱着树棍子仓皇地向山外走去……
赵老蔫一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一个小山洞里。脚下是一堆白雪,他的双脚放在雪堆里,显然是自己给自己脚上搓雪,化解被冻坏的双脚,后来因为鬼子殴打的硬伤加上严重的冻伤和几天粒米未进,实在无力,倒在了草铺上。他的面容十分憔悴,脸部已经冻黑……赵老蔫壮烈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