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环顾这间屋子。我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答应房选到外面来散心?若是在汤泉行宫,南苑行宫……随便哪间屋子我都能找到一条密道,到达京城中的各处出口。别人也许都不可信,但我至少可以找徐澄。
我走到崭新的床铺边,坐下,然后不甘心地又摸了摸枕下,还是空无一物。
耳畔忽然响起房选当时温柔的话语:“许是吴先生忘了给你带来了。不过也不妨事,外面锦衣卫巡防很是严实,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不难猜测,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件武器。
房选知道,如果给我一柄火铳,他又不想伤到我腹中孩子的话,没有任何人可以近我身,也没有人任何人可以挡住我。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余地。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任何痕迹。奇怪,我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我现在才知道,哪怕他每夜睡在我身边,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我也没有真正地信任过他。也或者,我内心深处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作为宁棠,丈夫背叛,我痛的几乎窒息。然而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皇帝,皇帝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没有信任,自然也不会有悲伤。
方才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思绪千转。手心一紧,心中已经有了些计较。然而就在从门向床的那几步路,腰间忽然一动,孩子踢了我一下。我扶着腰,一手撑着花架,良久才缓过来。不禁无奈苦笑,我是怀孕五个月之后才感受到第一次胎动,孩子踢我的时候不太多,每一次都值得期待。平常要高兴上许久的事情,现在也成了负担。
我用了好长时间才走到床边坐下,闭目养神却觉得口干舌燥,还要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心里第一次想,也许本来皇帝这个职业确实是不适合孕妇的。我忍着口渴,也不愿意走那几步路到桌边倒水,直到中午,门外一阵走动的声音,或许是在换岗。毕竟没有谁可以支持纹丝不动地站着那么久的。
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两个束着鬏髻内人打扮的女子,我看了她们俩一眼,便确信之前从未见过她们。这实属正常,宫里的内人有许多都不曾见过我,更别提她们可能不是宫里出来的了。
见我坐在帐门下,两人上来齐齐蹲安,说道:“妾等是天王殿下派来近身服侍夫人的。”
说罢,其中一已经上来熟练地卷起帐门,牢牢固定住。甚好,都不用人指派。
我垂下眼睛,淡淡道:“朕说了,要自己身边的内人内臣。”
那个为我卷起帐子的内人蹲下身来,我瞥了一眼她们腰间,别着一块样式别致的禁步,而不是牙牌。内人们腰间都会戴着代表自己身份属从的腰牌,然而她们却是禁步。玉雕的纹样也不难认,日月当空。
然后,我微微蹙眉。
心里一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先前我还想着或许有一线生机,其实并不是房选背叛我,而是有人将我们隔开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日月当空,合起来就是一个明字。崖山过后,宋室遗孤代行天下,这个人的封号是南宋流亡朝廷封的,并且崖山之后也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