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懂了,这自然是最好,于是我道:“本来朕忧心此事,难有托付之人。如今先生来了,还有一些事……这生产毕竟是凶险之事,若朕稍有不豫,先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至此,先生的神情才由喜悦转而沉静,低下头道:“万岁,一切需当向好处看。准备固然是要做,您如今最要看到的还是大乾江山后继有人的喜悦。若每日思索旁的事情,恐怕也无益于安胎。”
我笑笑,道:“朕何尝不知。只是这些事情不安排好,要朕如何安心,日后又何面目见先帝?”
先生连忙拱手,道:“万岁言重了,何至于此。”
“房选身份特殊,若托付,群臣中难免有闲言碎语,恐怕最后难以服众。若是最坏的结果,先生千万记得,奉天殿明光匾后那道旨意仍然有效。若届时朕精力不济,朝中事还要托付于先生和始政。只是有一件事,朕虽然告予始政,但他恐怕不会奉行,所以先生一定要替朕办到。”
我言辞愈加恳切,先生半低着头听,捻须思索。半晌才道:“臣只忠于万岁,虽万死不能辞。”
我弯了弯唇,便道:“先生记得,无论朕生产后是否安康,只要孩子健康,无论男女,都当于第一时间昭告群臣,颁赦。”
先生并未迟疑,“是。”
我久久不语,先生才问道:“若万岁顺利生产,此事是否要请万岁示下呢?”
我摇摇头,道:“不必。”
先生叹了口气,道:“看来万岁已经下定了决心。”
先生的样子略有些无奈,我知道他心里所想,他所害怕的和房选一样,是帝国再一次出现太女。我自然希望能够生下皇子,继承大统。然而这却不是我可以控制之事,我也不厌恶女儿,只是不希望她同我一样坐上这个艰难的位置,然而有时候却是无可奈何。如果我所生的是女儿,以后我也只愿意为房选生育儿女。如果命运逼迫,我最终会生下别人的孩子,那么还不如提前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铺路。颁赦,是只有皇帝十分重视的孩子才有的待遇,即便是以后要立太女,群臣心中也提前有了准备,不会过于反对。
“自古立嫡以长,朕这么做,也是希望以后不再为臣下胁迫。若是皇子,自然是最好。若是皇女,日后立为太女,朕在子嗣之事上也不至于为群臣逼迫太甚。还望先生理解。”
钱先生抬起头望我,目光中一片平静,一声叹息。
“原以为万岁有了孩子,能比从前轻松一些。不想却仍然如此。”老师叹道。
我却只是微笑,道:“先帝将这个位置交给朕,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父亲对女儿的期望,而是一个皇帝对继承人的期望。朕不能拿别的女孩子自比,只能承受命运所给予朕的东西。”
“天下苍生,何其之重啊,万岁。”钱先生竟然垂首而叹。
“朕身在其位,负生民之命,承万世之重,都是不可退避的责任。老师不必伤怀,您自朕儿时便是这般教导朕的,怎么反而感叹起来……”
先生笑笑,还不曾回答,只听一声重似一声的传掌声而来,继而一声轻咳,我微微颔首,怀梁便向虚空中沉声两掌,怀恩缓步入。至我身侧俯身,于我耳边轻语几句。我颔首,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