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忽兰忽失温返回大营时,行军较来时放缓了速度。我们在天明时分回到大营。
残月孤星,青色的天幕悠远而苍茫。雪原上缓缓升起薄暮笼罩的太阳。雪地里骑行的士兵脸上都洒满了太阳的光辉,他们毫不见疲惫的神色,只有胜利之师的明亮与凛然正气。
然而我心中却并无应有的释然。
回到大营中安歇既毕,我去徐澄帐中与之谈兵事。他沐浴方毕,赤着精壮的上身,两个亲兵正跪在他身边伺候他换药。徐澄手上还绑着原先的那块绷带,可见我来的甚早。
“都退下吧。”我吩咐道,很快营帐中闲杂人等均退避。
徐澄坐在榻上,向一边让了让,我极自然地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拆他臂上绷带。他躲了躲,并未躲开便顺了我。
伤口虽然还未结痂,但已没有初识的恐怖了。借着换药的当口儿,徐澄向我道:“方才一进来就沉着脸色,又是谁惹了万岁不快?”
我牵了牵嘴角,取了手边托盘中的药瓶,将黄白的药粉洒在伤口周围,“怎么不再怪我喜怒不形于色了么?”
“小时候你确实是这样,心思也难猜。这次回来重新见了你,又觉得同从前大不一样。”徐澄道。
“小时故作深沉是无奈之举,如今我还需要那般作态么?”我好笑问道。
“也是……不过,恐怕是天王殿下功劳更甚一些罢?”徐澄语意打趣。
我抬起脸望望他的神色,嬉皮笑脸,与战场上的沉着冷然迥异。便伸手一拍他已经缠好的绷带与纱布,徐澄便是疼的一咧嘴。
“始政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丈夫,清定,我并不后悔。”我将绷带末尾又打了一个风趣的蝴蝶结,示意徐澄穿上中单。
他一手吃力地穿衣,一面还甚为细致地观察我的脸色。我被他看的不耐烦,伸手帮他系上交领。徐澄道:“棠棠,你一定有事。”
心中顿时一片沉重。我略一思索,一直以来我将许多事压在心里,房选又不在我身边,以及我们之间又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而徐澄是从小伴我长大之人,虽为君臣,更是生死之交。他熟悉我的悲喜,远甚我自己。
这般想,我便作定主意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事讲给徐澄听。从我与房选结婚起,结识陆云修之后发生的事……这漫长的前因后果一一娓娓道来,徐澄愈听神色愈加沉重。他的神色也愈来愈愤怒,听到最后,他忍不住低吼了一句:“他怎么敢?!”
我轻轻摇头:“陆云修与我们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虽是房选的幕僚,但是今次他说的话也不难让人看出其野心。实言,我从未想过信任他,但也不曾想过要杀他。”
徐澄蹙眉,忽然脸色一变,道:“难道你还要考虑他提出的……那么荒谬的事吗?”
“我并未给予他答复。”我虽笃定,却忍不住叹息。
“棠棠,他是房选的医师,却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你难道不知他居心何在吗?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立刻给房选换医师,然后把陆云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罔顾尊上的臭道士杀掉。”徐澄忿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