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龙的临别留言，怎么听怎么像是遗言，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何江龙声音停了好久，杨枫才叹了口气，道：“何叔叔，如果你不困，我们再聊点别的。”
“好啊。”
“给我说说你们老大吧。”
何江龙歪头看着杨枫：“为什么想听这个？”
杨枫没有隐瞒：“我跟少堂的干爸聊过，他告诉我，我跟你们老大很像，我想这也是你们对我与众不同的原因吧。”
何江龙微微摇头：“这么说吧，第一眼见到你觉得亲切，的确有你说的那方面原因，可是，慢慢跟你接触，很快就会喜欢上你。”
“是吗？不是哄我？”杨枫笑道。
“当然不是，你身上的特质跟他真的很像。”
“他？你们老大？”
何少堂轻轻点了点头。
“给我说说，他到底有什么特质？”
“长得帅，身手好，医术高，出口成章，写的一手好字……”
“这岂不是全才？”
“我还没说完。”何江龙闭着眼睛，脸上凝着淡笑：“他当官，却不遵循官场规则，他为兄弟，真正可以做到两肋插刀，他淡薄名利，一身正气，大爱无疆。”
杨枫苦笑：“何叔叔，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有，我并非夸大其词。当然，他也并非没有令人非议的地方。”
“怎么说？”
“花心，他的心很大，他女人的数量超过两只手，每一个都天姿国色，而且还都有不凡的成就，却都对他死心塌地。”
杨枫听得目瞪口呆，由衷赞道：“他还真是男人的偶像，可是他怎么处理这些女人之间的关系呢？”
何江龙笑着摇头：“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清楚，总之就我所见，他的那些女人倒是相安无事，不少还相处融洽，情同姐妹。”
杨枫同一旁的高小宝对望一眼，心中的震撼真是无以复加了。
“他做到了很多皇帝都做不到的事。”
“是啊，因为他的好几个人女人都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这样的女人居然心甘情愿同别人分享爱人，真是匪夷所思。”
“那他也很有钱？”
“没错，他也富可敌国。”
“他叫什么？他现在又在哪里？”
何江龙摇摇头，满脸沉痛，唉声叹气：“听说死了，他，他的所有女人，所有孩子，都死在一场政变之中。”
“政变？”
何少堂微微点头，声线颤抖：“他移民去了国外，结果这个国家发生了政变，他全家罹难。”
“何叔叔，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杨枫道。
“没事，过去二十年了，可是，老大的形象，在我心中从未消退，我坚信，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杨枫叹道：“真是羡慕你们这种至死不渝的兄弟情谊。”
何江龙长叹一声，潸然泪下：“管你多么英雄，多么不羁，多么牛逼，多么无敌，也敌不过岁月风霜，终究化为一抔黄土，徒留追忆和惆怅。”
杨枫摇摇头，朗声道：“何叔叔，我觉得不然，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若能英雄不羁，若能牛逼无敌，若能爱得惊天动地，活得快意恩仇，哪怕如同西楚项王，落得的乌江自刎，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看到何江龙目光灼灼，一脸激动，杨枫继续道：“何况，尚且有人追忆，有人惆怅，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历代帝王将相不过如此，一介凡人，还有何求。”
“说得好！”何江龙激动的脱口而出，只是因为太过激动叉了气，惹得一阵剧烈咳嗽。
杨枫给何江龙拍打后背顺气，很快，何江龙止住了咳嗽，看着杨枫道：“小枫，好孩子，你给何叔叔上了一课，你说的没错，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只要轰轰烈烈，爱过恨过，还有什么遗憾。”
杨枫有些不好意思：“何叔叔，小枫有些张狂了。”
“张狂了好，书生意气，恣意张狂，年轻人就该如此，暮气沉沉的，还是年轻人吗？”何江龙激动地说：“小枫，你有天赋，又有这份心性，来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少堂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我真心替他高兴。”
杨枫笑着摇头：“何叔叔，您过奖了，我实在汗颜，古人说志存高远，我却虚掷了二十年的光阴，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
何江龙道：“你说的该是终极目标，这没有，也不大要紧，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短期的目标，这些目标一个个达成之后，你的人生就会水到渠成。”
杨枫点点头：“您说的也是。”
其实这一刻，杨枫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人生偶像，那就是何江龙他们的老大。
杨枫的目标，就是成为他们老大那样的人，坐拥天下财富，绝世美人。
“小枫，虽然叔叔说这话有些矫情，不过确实如此，同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叔叔还想跟你坐而论道，促膝长谈呢！”
“那为什么不谈？”
何江龙指了指舞动的窗帘：“你看。”
“起风了，好大的风。”杨枫说着走过去关窗。
“是我该走了。”
杨枫从窗子看出去，看到了“几只月亮”，还有呼啸的烈风。
杨枫眯着眼睛，待那些“月亮”靠近了些，才发现是直升机肚皮下的大灯。
这些涂装直升机来自部队，显然是接何叔叔来的。
不到十分钟，苏秦领着一队人进来。
打头的五个穿着迷彩服，胸前挂着微冲，为首的肩章上两杠四星。
竟是一名大校军官，杨枫惊叹不已。
在迷彩服后，是一帮抬着担架的医生护士。
医生护士很快将何江龙挪上担架，苏秦同这帮人完成了交接，在离去的时候，何江龙死死拉住杨枫的手。
杨枫眼眶通红，点头道：“何叔叔，您安心养伤，家里无需挂念。”
何江龙终于流出了眼泪：“小枫，此一别，不知今生会否再次相见，叔叔……你自己保重。”
两架直升机离开之后，杨枫和高小宝回到了病房。
高小宝道：“这个何书记真牛逼，军方居然出动了直升机。”
杨枫摇摇头：“小宝，你不是检查了何叔叔的伤口，有什么发现？”
“是同行做的。”高小宝一脸笃定。
杨枫眼中精光一闪：“何以见得？”
高小宝道：“伤口极其细窄，是一种自制的割包刀。”
杨枫有些失望：“你说凶手是个小偷，可是这龙阳市小偷何止千万，咱们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哥，不是这样的，这世上小偷虽多，称得上专业的确凤毛麟角，而且还自成派系，所以想找到他并不难。”
“真的？”杨枫面上一喜。
“当然，三教九流，存在千年，这些下九流虽然多为社会所不容，却也有着自己森严的法度，各门各派，泾渭分明，便是在这地域上，也有各自的记号。”
“小宝，厉害呀！”杨枫竖起了大拇指。
高小宝摇摇头：“这没什么。当然，要找到这个人，还要做一些工作，费一番周折，哥，你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杨枫反问。
高小宝道：“你忘了何书记和高书记的警告，连他们都选择暂避锋芒，你不应该冒险。”
杨枫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我带你去第一案发现场看看，如果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告诉何叔叔的徒弟，龙阳市公安局长叶凡，何叔叔说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好，咱们这就去吧。”
轻云蔽月，寒星寂寥。
加油站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公厕背后还围着警戒带。
因为出了事，加油站在公厕后方架设了一盏大灯，同时还安装了摄像头，算是亡羊补牢。
灯光很亮，倒是给杨枫二人提供了便利，至少，准备的手电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都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恐怕也很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两人刚刚走到公厕后面，一个加油站小工就跑了过来，面色不善，质问他们干什么。
杨枫道：“小哥，昨晚我就在现场，你不认识我，你们老板一定认识。”
“我问你们什么目的？”
杨枫实事求是：“想找找破案的线索。”
“你是警察？”
杨枫一想，差点把自己的身份都给忘了，他点点头：“没错。”
“我看看你的证件。”
杨枫也没多想，直接将证件递了过去，小工一看，质疑道：“春阳县公安局？”
“有问题吗？”
“问题没有，就是有些奇怪。”小工摇摇头：“警察都来了十几拨，好像还有当兵的，这块地只怕被犁了好几遍，一根毛都没留下，要看，你们自己看吧。”
“谢谢。”
小工摇摇头：“这大冷的天，真是自作自受，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要耽误太久，让我为难。”
“明白。”
果然如小工所言，现场一根毛都没留下，杨枫、高小宝也是白忙活一场。
正要离开的时候，杨枫接到了何少堂的电话。
何少堂声音有些着急：“大哥，你在哪里？”
“怎么了？”
“李强的人去了都市夜归人，他们往白洁要十万块，白洁自然不给，只是交出了小月，小月现在被带去了李强的酒吧，我们去救她。”
“他的酒吧在哪，我们直接在那里汇合。”
“龙阳大桥附近的暗夜绝唱。”
“好，正好跟赵亮开诚布公谈一谈，咱们不见不散。”杨枫冷冷一笑，收了手机。
也许，赵宝刚没那么容易料理，可是那个肠肥脑满的赵亮，杨枫丝毫没有放在眼里，何况，手里还握着无往不利的“底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