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乡八里稍有些人望的乡老都被邀请来了,他们都坐在县衙的议事厅里而一言不发。没有人敢轻易发言,因为这是谋反,是杀头灭门的罪过。刘邦的出身谁都知道,不过是中阳里刘老汉的老四,人们相信这样卑贱出身的刘季不可能成为天子。
天子是天上的星辰,天父地母的亲子,万民的领袖,他可能是刘季吗?
吕公也夹杂在乡老中,他正捻着胡须乐不可支的欣赏着女婿的讲演。为了把吕雉嫁给刘邦,吕嬃嫁给樊哙,他着实被别人笑话了有一阵子。尽管他还是在嘴上坚持,两人都会有大富贵在身。可是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刘邦一直是个农夫而且将近五十岁。而樊哙虽然有那么几吊闲钱,也不过是个杀狗屠猪的市侩。
而现在两个连襟兄弟竟然起义了,而且竟然起义成功了。总之吕公说不出的骄傲,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等到刘邦演讲完毕,于是吕公率先越众而出道:“我认捐一千钱,我的儿子全部追随邦儿,不用他们给我养老送终了。我家所有的青壮家丁,计五十人,全部送与邦儿。”
于是,又有一个乡老提出了认捐数目和岀丁数目。然后人们慢慢的活跃起来,不停地说出各式各样的数目,一个接一个的开始认捐。
萧何含笑的在绢帛上记录着,因为刘邦说,将来大事一定还是要给这些人加倍送还的。
总之收拾了三两千人马,这个数目令萧何不是很能满意,但是对于刘邦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且不同于其它的起义领袖,刘邦还专门去祭祀了黄帝以及蚩尤的宗祠。这引起了一些儒生的好感。社会需要秩序,而礼乐是这种秩序的舞蹈形式最美轮美奂的表现,一个自我强化的过程。
而刘邦作为一个黄老学说的支持者,并不十分赞同儒生的这种见解,或者简单地说他不喜欢儒生的繁文缛节。他坚信政府因该退出管理,一个理想的政府就因该是隐形的政府。老百姓的事情还是要老百姓自己摆平,不是吗?一碗水永远也端不平,是非永远是简单而且对立。所以支持了老百姓甲乙,势必引来来百姓丙丁的反感厌恶。
这些理论,或者说观察,并不来自于书本。而是简单的源于刘邦的朴素的观察,他对刘盈(孝惠皇帝)刘乐(鲁元公主)还有肥儿(西汉首任齐王)三个孩子的观察。当孩子,比如最幼小的盈儿:摔倒了便不肯爬起来,但自己或者吕雉不在,盈儿就会自己的爬起来。又比如孩子们吵架,大人的介入以及仲裁,往往引来所有孩子的一片哭闹。
所以这个实用主义者,后来的高祖刘邦,渐渐的形成了一种观点——最好的治理,就是让百姓实现自治。而政府的作用,只是帮助百姓们实现自治。简单地说,就是少收税,少养官。
然而儒家不同,让老百姓有知识,而且让老百姓进行繁琐的礼乐仪式。刘邦知道,一次两次可能效果不错,可是时间长了会成为百姓们的笑柄的!
他就是其中之一。但他的义军在沛县的黄帝祠,蚩尤祠礼拜祭祀后。军营前后明显的多了些羽扇儒冠,口念之乎者也的“子曰行”。对于读书人——当然不是武将,虽然武将也往往是知识分子——刘邦有自己的考察方式,简单说就是扒下他们的儒冠往里面尿尿,儒者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容人的雅量。所以刘邦往往挫折他们的锐气,看看他们的反应,然后决定是否录用,或者怎样录用。
当然这也是一种嘲笑的形态,或者说一种报复的心态…
刘邦小时候上过乡学,那时他不是一个好学生。记得那时候他的老师,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儒者,曾经沮丧地说:“季,你若非人间的王者,必是天下的大盗!”
从此,刘邦自号沛公…
到了九月形势到了渐渐不能控制的地步,各地纷纷发出八百里加急文书,向中央政府报告险恶的情况。这令胡亥很不开心,因为他总是被打扰,正当他观赏歌舞百戏津津有味时。而且带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实在是煞风景。
赵高并没有干涉,尽管几个月来他的势力在急速的扩张,但是离把持朝政还早。蒙恬的余党还在虎视眈眈,李斯的势力依然庞大。现在朝廷里仍然是三足鼎立的基本格局,所以赵高还是小心翼翼地扩充实力而不直接主动地去干预朝政。
实际上是胡亥刚刚登上帝位,大家都想看看新皇帝分量和脾气,所以都把重要的公事踢给胡亥。
因此赵高不得不亲自接见来自东方的谒者,军情使者。刚开始这些使者还愿意讲些实话,往往直截了当的告诉二世皇帝,现在关东(函谷关以东)全部都反了。这令胡亥非常的生气,他根本不愿意听,更不愿意去想。
他想要继续的看歌舞,而这些人都带来的是些扫兴的消息。他把那些谒者都下到监狱里了,然后又去看歌舞。直到后来的使者摸透了二世皇帝的脾气,告诉皇帝:“现在关东只是些盗贼而已,各地都在积极的抓捕。”云云。
二世皇帝这才渐渐的高兴起来,因为虽然还要麻烦他来听公事,但是至少使者带来的消息都不在令人扫兴了,或者说不需要他进一步追究了。胡亥想的不过是,将所有的公事都像踢足球那样踢回去,让自己腾出时间来好好享乐。
又一次他还对赵高说道:“人生短暂,犹如白马过隙。我有幸作为皇帝,自然要穷极耳目之乐。”听了这话赵高自然乐不可支,于是一力的说好。从此胡亥就退出了公事的处理,而大部分的事务都由李斯处理。
此时赵高的弟弟赵成担任中车府令,赵高的女婿担任咸阳令,其他的重要属官也多是中车府出身。可以说中央政府基本上由赵高控制把持。
而这一切都是在胡亥的默许下进行着,胡亥此时还没有完全的获得大权独揽地自信。他还是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事情必须要获得丞相李斯的支持。于是他对李斯说道:“我听韩非说过,尧治理天下的时候,房子是茅草做的,饭是野菜做的汤,冬天裹鹿皮御寒,夏天就穿麻衣。到了大禹治水时,奔波东西,劳累得以致大腿掉肉,小腿脱毛,最后客死异乡。做帝王如果都是这样,难道是他们的初衷吗?贫寒的生活大概是那些穷酸的书生们提倡的吧,不是帝王这些贤者所希望的。既然有了天下,那就要拿天下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才叫富有天下嘛!自己没有一点好处,怎么能有心思治理好天下呢?我就是想这样永远享乐天下,爱卿你看有什么良策?”
李斯到底不是赵高,他还有些廉耻,同时相对于赵高他还有些责任心。听到如此的混账话,李斯只是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