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这就是人吗？
索德忽然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尊敬布鲁坦、沙那、沙哲这类人。
因为他们都有一个真诚的笑容。
因为他们都足够坚强，能够坦然地面对现实、面对命运，就算不能逆天，但也能逆转自己的心。
这些的人，正是他所欣赏的。
这个世界并不是索德以前所认定的那么黑暗、那么堕落。
他们让索德感到希望。
“索德先生？”那个女子看到索德在走神，便小声提醒。
索德回过神来，也尝试着笑了笑，从她手中拿过那壶酒，点头致谢。
他看着那个女子转身，重新融入到那片欢笑之中。
他看到了琼依偎在厄班达的怀里，看到了玛利亚在远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些人的笑容，如此的美好纯粹，让索德不由心动。
篝火很暖，月光很亮，风景很美。
他坐了下来，抿着美酒，伴着这些人的欢笑，醉了。
翌日。
阳光明媚，清风吹过，海上微波粼粼。
索德和厄班达乘着小舟，来到了这片汪洋之中。几天前这里还是繁华胜地，如今却如昨日黄花般凋零殆尽。
但是明日之花正在成长。
“就这里了。”厄班达对索德笑了笑，虽然看上去很勉强，“这下面应该就是天堂门。”
“你要找到特雷墨托的尸体，沿着它的躯干就可以找到了。”厄班达小声问道：“其实你可以直接穿过特雷墨托的身体，进到天堂门。为什么非要沿着它去找呢，这样也许还要自行开道。”
“我不想再看到它体内的那座城市。”
索德对厄班达摆手，微笑着说：“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厄班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神色不禁悲惨：“明知会输，还要去赌吗？”
“嗯。”索德郑重地点头：“有时候，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前面是一条死路，也还得去送死。
这是多么可笑的决定。
但是，索德已经想通了。
如果命中注定会输，那么他也只是兑现他的命运。但是他真能成功的话，绝对能逆转形势，打败命运。
他就像当年的里沃，站在了命运的对面。
他已然无所谓。
因为他敢输。
索德深呼吸一口，对厄班达点了点头，便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无尽的大海。很快，厄班达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索德就这样被那壮阔的大海淹没，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叹气，却也没有阻止索德，因为这也是他的期望。
人总会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阳光照射在身上，没有温暖，伴着闷湿的海风，只感到火辣的灼热。
他掉头，划着小舟，慢慢地返回去了。
厄班达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营地，却发现一群武装部队已经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虽然那些人经过一番装扮，而且还蒙着面，但厄班达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怒发冲冠，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挡在了领头人的面前：“你们想做什么？”
那个蒙面头领很淡定地说：“我们要了结你们。”
“我记得欧贝他发过誓会放过我们的。”厄班达愤怒地质问：“难道他言而无信？难道身为教皇就可以罔顾其对圣主的承诺吗？”
被扣押的格里人闻言都很吃惊，大多数人都愤愤不平，意图反抗。而那群蒙面人似乎没料到厄班达能认出他们来，一时间慌乱了。
原本还算平稳的场面一时间充满了火药味，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那个领头对这群手下的表现很是不满，大声叱道：“吵什么？”
他的手下对他十分忌惮，都沉默了下来。
厄班达急忙跑到他的同乡们面前，示意让他们安静下来。格里人对厄班达也是十分尊重，便暂时按捺住骚动。
虽然不知道厄班达到底是怎样猜出来他们的身份，但那个头领还是嘴硬：“你们别误会，我们只是杀手，与圣主教没任何关系。”
“哦？那你们为什么还纹着圣主教的徽章？”厄班达冷笑。
头领很尴尬，也不知如何狡辩。他们教徒在正式入教后便在身上纹上徽章，永生都会保留。所以这次行动他们都将其隐藏在衣服底下，只有少数人的徽章因为纹在了手臂这些敏感部位，不能完全掩盖，但也只是露出了一点点的痕迹。没想到厄班达眼尖，居然这样都能看出来。
“你们圣主教敢做不敢当么？亦或是你们知道这些勾当不为世人所容，所以才伪装起来吧？”厄班达毫不畏惧地讽刺：“不知道这种落井下石的办法出于贵教的哪一条教义呢？有没有得到圣主的认可？”
“哼！”头领有点恼羞成怒，“就算你都知道了，又能改变你们的命运吗？反正你们都要死了。”
“难道堂堂的教皇，也只是信口开河的无耻之徒？”厄班达脸上满是鄙视之意：“还是你们圣主教本来就是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
头领不怒反笑：“你这话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但可惜，对我是没有用的。”
“我们只会对我们尊重的人信守诺言，对于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我们何须理会这些所谓的诺言。”头领隐藏在面罩下的脸似乎在得意的狞笑：“而且，教皇大人说过放过你们，但不代表我们会放过你们。”
“教皇大人正在闭关，现在的大小事务交由我们分部处理，你想向他求情的话，还是趁早死心吧。”
厄班达皱起眉头，他知道圣主教内部也是多股势力割据，教皇也并不能完全将其掌控。恐怕这次是其中一支对格里人不满的激进分子。
“罗迪约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头领一旁的人询问道。
厄班达听到罗迪约这个名字，心里大惊，不由得暗自叫苦。他知道罗迪约幼年时家人全被格里复仇团杀害，因此对格里人恨之入骨。他统领的圣主教分部也是对异教徒态度最为恶劣、手段最为凶残的极端分子。
厄班达打量了那群人一番，发现这些人全都眼神带着凶光，也许这群人都是当年复仇团的受害者，聚集在一起，只为了向他们复仇。
他苦笑，格里复仇团是为了向蒂斯人复仇而生，如今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却要被人复仇。
真是冤冤相报，如今无法了了。
“你们怎能这样？”一直静静地呆在人群中的玛利亚忍不住发话了。她站了起来，神情看上去很平淡，只是俏丽的脸上也是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话？”罗迪约大声斥骂：“玛利亚，你身为蒂斯人，却甘当格里人的走狗。你就是个叛徒、败类……”罗迪约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各种粗言秽语从他的口中喷出。
“还有你们，你们格里人都是肮脏的垃圾……”罗迪约一脸狰狞，骂着不过瘾，又骂起了其他人。
玛利亚怔住了。
那些格里人也都怔住了。
就连罗迪约的部下也怔住了。
没想到罗迪约平时和蔼可亲、温文儒雅，如今却变得歇斯底里、粗俗粗暴。
仇恨真的可以让人变得疯狂。
罗迪约骂了一阵，看到大家都愣住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连忙住口吩咐道：“你们，快点把他们押回去。”
他的部下楞在原地，直到罗迪约愤怒地瞪着他们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把那些格里人都捆绑起来。
厄班达虽然很愤怒，但也是无计可施。那些人似乎对他和玛利亚还算尊重，也只有他俩没被绑起来。
罗迪约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带路，然后剩下的这些人，无论情愿与否，都得跟着他的步伐离开这里了。
厄班达临走之前，悄悄地回头望了一眼营地，只看到琼正小心翼翼地躲在某个角落里张望着。
他苦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便随着大队走远了。
昨晚还欢声笑语的营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品味着恐惧和悲愤。
漆黑的甬道里，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就像是土地崩裂一般。坚固的墙壁上被破出一个大洞，然后一条身影飘了进来。
索德再一次回到了这种熟悉的极端黑暗之地。他应该早已习惯，却仍感到不适。他全身在不由自主地哆嗦，心里狂跳。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还会看到今生的命运，害怕自己即将面对失败。
他知道自己在渴望，渴望自己能打破命运的枷锁，渴望能够拯救自己与他人。
他在犹豫。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些无谓的念头，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只能向前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颤抖着的身体便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有了开头，索德也不再多虑，就继续往里面前进。
不过，索德感到一丝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