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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六国饭店(1)

九月十五日,傍晚。夕阳傍山,晚霞灿烂。小田切让陪着北条樱乘车抵达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

小田切让与北条樱在戏院看戏时,他对北条樱说晚上陪她到六国饭店玩一下。在小田切让身后坐着“蓝衣社”的一名特工,他将北条樱要到六国饭店的消息告诉了陈仪贞,所以陈仪贞先行一步,在六国饭店等待小田切让与北条樱的到来。

社会上各种不同身份的人聚集六国饭店中,热闹非凡。饭店一楼大厅的舞池旁有一个身穿水兵服的乐手正在吹奏萨克斯,萨克斯声音轻柔悠扬,令人迷醉。他吹奏的曲子将人们带入一片静谧而广阔的草原中。青草连绵,生机盎然,微风拂过,无声而温柔。

小田切让与北条樱来到六国饭店门前,侍者迎上前去,用英语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北条樱用英语作答,随后与小田切让携手走进饭店。

大厅中许多人成双成对,在音乐声中悠然起舞。陈仪贞身穿一袭红色衣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前的花瓶中插着一束玫瑰花,映着她的脸颊,分外妖冶,正是人如玫瑰,艳丽迷人。

陈仪贞面前的矮脚杯中还剩半杯未饮完的白兰地酒,酒中掺着冰块,冰块正在杯底慢慢融化。陈仪贞盯着杯中的冰块,似乎将周围所有的人都忽略掉了。但是,当小田切让与北条樱携手进入酒店时,陈仪贞立即就发现了他们。

脸颊微红的陈仪贞似乎正沉浸在白兰地酒的浓浓的酒意中,她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小田切让,随即移开视线,继续盯着矮脚杯中那半杯琥珀色的白兰地酒。看她出神的表情,那半杯琥珀色的酒中好像包含了整个喧哗的世界。

陈仪贞在人群中落落寡欢,看上去很孤独。一个孤独的女人在借酒浇愁并没有什么,而一个妖娆的女人在借酒浇愁,岂非很容易招惹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的目光?所以,很快,就有一个满面英气的英国人来到陈仪贞跟前,用流利的中国话说:“女士,我是来自英格兰的米奇,可否与我跳一支舞?”陈仪贞转头凝视着这位主动来勾搭她的英国人,微笑着,心中却在盘算怎样引诱小田切让上钩。当然,她并不奢望能够从小田切让嘴里套取出有价值的情报。

铁兰黏了小田切让很久,北条樱的突然出现使铁兰难以再接近他。陈仪贞计划暗中除掉北条樱,使铁兰重新回到小田切让身边。陈仪贞这次在六国饭店出现,就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北条樱,试探一下,看看北条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很显然的是,无论谁都无法否认北条樱是个美貌的女人,她已二十七岁,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风情都能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陈仪贞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光彩被眼前这个东洋女人削减了不少。她竟然有些嫉妒。那个邀请她跳舞的英国男士也跟别的男人一样,将目光投向北条樱。

陈仪贞冷冷的说:“这个女人很不错,你可以邀请她跟你跳一支舞。”米奇讪笑着,说:“那个女人有男人了。”陈仪贞懒洋洋的说:“我也有男人了。”米奇不相信,说:“我注意很久了,你在这里一直一个人,你喝了三杯白兰地,难道你在等人?”陈仪贞说:“你说对了,我在等的那个男人不是你,而是他!”陈仪贞伸手指着小田切让。米奇看到陈逸真纤细修长的手指白皙得令人心生爱怜,指甲上涂着炫目的红,如同燃烧的火焰。

英国人米奇的神色有些不淡定了,他盯着陈仪贞,开玩笑:“女士,你大概喝醉了。那个日本男人是个危险的家伙,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而且我看得出来,你根本不认识他,他有女人,你明明看到了,他的女人就是那个身穿粉红衣衫的东洋女人。”

陈仪贞不屑的说:“我等的人既然是他,他一定就是我的男人。”米奇问:“你就这么肯定?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这个日本男人呢?”陈仪贞轻笑着说:“我也很好奇,这里这么多女人,你怎么就偏偏盯上了我呢?”米奇很尴尬的回答:“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所以想陪陪你。”陈仪贞拉着米奇的手,放到自己跟前,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说:“非常感谢你,不过我有男人了。”

陈仪贞起身,迎着小田切让走了过去。她穿着玫瑰红百褶轻纱礼服,脚踩红色高跟鞋,一步三摇的走向她的猎物。旁边很多人纷纷注目陈仪贞,猜测她接下来的举动。陈仪贞脸上浮现出浅笑,根本没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放在眼里,他只想引起小田切让的注意。但是,北条樱凌厉的目光霎时盯住陈仪贞,将她视为一种威胁。

舞厅中似乎有刹那的寂静,随即,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如同风吹原上草时产生的细碎沙沙声。陈仪贞忽然改变了主意,她没有立即扑向“猎物”,而是从小田切让与北条樱身边缓缓走了过去。北条樱稍微显得错愕,她似乎为自己错会了陈仪贞的意思而懊恼。小田切让心头有些失落,他也以为陈仪贞是冲着自己来的,谁料陈仪贞竟然走向了另一个人。

站在陈仪贞面前的那个男人正是不久前在北平拦截陈仪遵的青衣男子。陈仪贞已经查明他的确切身份,这个人名字叫陈为鹏,曾是为祸一方的北平某帮派小头目,被徐恩曾吸收,顺便将他手下大小十几名喽啰收拢以为己用。陈仪贞盯着眼前这个CC系下辖的特工,嘴角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轻声说:“鹏哥,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呀!”

陈为鹏在与陈仪贞相对的瞬间确实惊慌失措,但他毕竟经历过一些世面,没有乱了方寸。他迎着陈仪贞的目光,毫不示弱的说:“贞妹妹,有几天没见面了,一定是钓到哪家公子哥儿,忙得无暇分身吧?”陈仪贞捂着嘴,轻轻笑了,笑得时候,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的小田切让与北条樱。只这一瞥,陈仪贞就感觉到北条樱身后似乎张了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这决不是一个普通的东洋女人,说不定也是个身经百战的特工,要不然她身上不会有这么重的杀气。”陈仪贞嘀咕着,心中盘算该怎样上前搭讪,套出北条樱的身份。但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CC系特工陈为鹏出现在六国饭店,绝非巧合,看来他们一直在暗中进行某种令人难测的计划。CC系特工组织一直与“蓝衣社”明争暗斗,水火不容,这次狭路相逢,陈仪贞暂时中止“钓”小田切让的图谋,转而盯紧了“老朋友”陈为鹏。

陈为鹏对于这个主动向她靠近的女人心生畏惧,他虽然确定陈仪贞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一旦被这种女人盯上,恐怕比要了他的命好不到哪里去。他表面上装作很镇静的样子,微笑着面对陈仪贞。陈仪贞并非要来找他的麻烦,而是想暂时借他来掩护自己。陈为鹏很配合的伸出了手,握住陈仪贞的手。

陈仪贞顺势偎在陈为鹏身上,附在他耳畔低语:“大家都为党国尽力,不论我做什么,希望你不要搅局,最近鬼子要往平津运输大量细菌武器,事关军民性命,我们应该联起手来对付鬼子。”陈为鹏说:“姑娘是戴副局长面前的红人,我岂敢做对姑娘不利的事情?”陈仪贞说:“你明白就好,我们都是中国人,理应一致对外。”

陈为鹏与陈仪贞伴着音乐热烈的节奏轻快地跳起了舞。陈仪贞时不时瞥一眼人群中的小田切让与北条樱,发现他们正在与一些外国人用英语交谈。陈仪贞与他们隔得太远,听不真切。陈为鹏盯着北条樱,轻声说:“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陈仪贞点了点头,说:“刚才我走进她时,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凌厉的杀气,有她在小田切让身边,我没有机会下手。”

“你的目标是参谋部的小田切让?”陈为鹏试探着问。陈仪贞说:“我现在更想知道他身边那个女人的来历,搞不好这个女人才是最大的麻烦。”“你想过没有,你要怎样才能接近他们两人?”陈为鹏轻声问陈仪贞。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陈仪贞,觉得她五官精致,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人——如果他不知道她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毒刺玫瑰”,仅凭这次接触,他会毫不犹豫的爱上她。

陈仪贞脸上漾着迷人的微笑,显得自信而又自得,这种女人更应该坐在沙龙里,与一群公子哥儿谈天说地,消磨时日,实在不适合以特工的身份冒着生命危险,在沦陷区暗中从事对抗日寇的活动。

陈仪贞显然已经察觉到陈为鹏细微的变化,她根本不用看,只需要通过呼吸,通过体温,就能感觉出来。陈为鹏是个男人,他像所有正常男人一样,见到陈仪贞这种女人,自然会心动。但是,他却不能有丝毫过分的举动,一则场合不允许,二则陈仪贞也是个狠角色,翻脸无情,惹上她就会麻烦上身。

北条樱已经与小田切让跳起了舞,两人似乎很沉浸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看着他们自然而随意的舞步,陈仪贞有些焦急,她几乎已经肯定自己没有可能“钓”到小田切让这条大鱼了。北条樱的出现显然是为了看住小田切让,使别人无法靠近。

“要想靠近小田切让,就只有先干掉那个女人!”陈为鹏附在陈仪贞耳边,低声说。于是,他嗅到了一丝含着体温的清香。这一丝淡淡的花香自陈仪贞耳根处散发出来,陈为鹏情不自禁的轻轻嗅了起来。他如此“亲昵”的举动使自己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心神开始错乱,以至于将周围的危险忽略掉,仿佛整个世界都从他眼前消失。他的世界中只有陈仪贞这一个女人存在着,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并深深陶醉在这种错觉中。

陈仪贞经历过很多情场中事,对陈为鹏的想法早已猜到八九分,却并不点破,仍佯作不知。

陈仪贞正在思忖该怎样悄无声息杀掉北条樱,然后再让铁兰自然而然的回到小田切让身边。这件事必须要做得滴水不漏,才能使小田切让不会疑心到铁兰。

陈仪贞借跳舞来掩饰自己的动机,她慢慢向小田切让靠近。北条樱转过身来,恰巧瞥见了陈仪贞。陈仪贞毫不回避北条樱的眼神,她很镇定的注视着北条樱的方向。北条樱凭直觉以为陈仪贞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但北条樱不能确定她的直觉是否正确,她也在盘算着寻机靠近陈仪贞,查出陈仪贞的身份。

隔壁房间是个宽敞的储酒间,里面摆放了许多酒。调酒师正在调配各种舞会所需要的鸡尾酒。隔壁欢快的音乐飘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中。

身着侍者衣服的陆斌与罗小虎两人悄悄靠近储酒间,迎面一个侍应生正托着盘子走向储酒间。罗小虎低声对陆斌说:“和尚,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陆斌闷声不响,迎着侍应生走上去,两人擦肩而过时,陆斌伸手捂住侍应生嘴巴,一记重拳,将他揍晕。罗小虎与陆斌抬起晕厥的侍应生,往卫生间走去。

储酒间那个调酒师正聚精会神调酒,丝毫没有察觉从他身后经过的陆斌与罗小虎。侍应生被搬到卫生间的角落里,陆斌将侍者拖进卫生间中的角落里,把门反锁住,然后翻身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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