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祁府的二公子,平日里走在大街上,神气十足,谁不侧目而视,谁不对他是毕恭毕敬。可是又有谁曾会想到,如今他却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惊弓之鸟,四处躲藏,为了逃避官府的通缉,他甚至在乞丐窝里呆了整整一天,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悲凉之意,他甚至有些想哭。寒风吹在他脸上,就如同他的心一般冰凉。
他心灰意冷之极,他心情甚是烦躁。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昨天晚上,当他走出父亲的屋子,往回走时,突然感觉到手中有种粘粘的感觉,他觉得好奇,伸手一看,登时吓得冷汗直流。他不知道自己手上怎么会有血迹,他自小就怕见血,这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想要回去洗干净,又怕别人看见。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抓起一把雪,就往手上搓,希望能用雪将他手血迹擦干净。
可是他拼了命去搓,可就是搓不干净,他甚至有种想剁掉那只手的冲动。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他听得出那是二娘的声音,是从父亲的屋里传出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仍然还有血迹的右手,他一想到自己手上的血迹,他害怕了,他不敢过去。过了很久,越来越多的人往父亲屋里走去,他禁不住好奇,想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将手笼在袖子里,随着人们走进父亲的房间。
可是一进房间,他呆住了。屋子里房梁上悬挂的巨形血鹰图案,父亲惨死时的情景,永远留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那晚睡觉时他又再次梦到。当他扑到父亲床前,一眼看到插在父亲身上的那把匕首时,他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一眼就看出那把匕首正是他自己的。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他失声痛哭,在别人眼里他是多么地伤心。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真心哭。因为事出突然,他始料未及,再想自己手上的血迹和那把匕首,别人很可能会把他当作凶手,到时他就会去做牢,他心里一急,竟真的哭了出来,只不过不是为他父亲,而是为了他自己。
而就在那时,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小就有的可怕的梦游,还有那只府里的狗。那件事,当时他自然不知道,可后来渐渐从下人那儿听说了,他知道为什么府里再也没养狗。他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衙门的林捕头问话时,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就好像他是凶手似的。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当时屋内只有他一个人,而且那匕首是他的,尽管林捕头现在不知,但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回到屋里后,他顾不得睡觉,冲到桌子边,打开抽屉。起初他看到那把匕首时,还不敢肯定就是自己的,但是当他打开抽屉,发现自己的匕首不见了,更加确定有可能真是自己无意识的梦境当中将父亲杀了,他不是整天都喊着迟早要杀了他吗?他害怕极了,准备逃走,可是就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那个陈大人的公子。陈公子答应他,会帮他查清事情的真相,于是,他的心稍稍放松,逃跑的念头也就打消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去见二娘,然后却了赌坊,然而,没多久突然冲进两个衙役,二话不说就把他押回了祁府。
起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经林捕头一问,他才得知,官府的人已经认出那把匕首是他的。于是他被锁在了书房里。
他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两条街了,就在庆幸没有人发现他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急忙躲了起来。
夜色中,他看到十几个人手持火把,飞快地向这边跑过来。祁志成起初还奇怪大半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可是突然间他脸色大变。火光照耀下,他分明看到那十几人身着官服,显然是官府的捕块。
官府的捕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发现我了,是来抓捕我的?祁志成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然而,那十几个衙役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很快从他身旁经过,消失在夜色中。原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那么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祁志成突然想起那个带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漠州知府凌知古。
祁志成看着那队衙役最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但还是不敢出来,生怕还有人经过。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除了那队衙役经过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他这才放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程,他的额头微微渗出细汗,他也顾不得擦,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只要再转过那个巷子就可以到达今晚的目的地了,他心里一阵高兴。他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巷子,甚至走路都非常小心,尽量不要弄出声音来。他如幽灵一般,悄然来到一面高墙下。
他取出双手,哈了一口气,抱住了一棵树杆,他顺着墙边的这棵树,爬到了高处,然后又从树枝上跃上高墙,再从墙上跃下,来到院墙里面,四下黑漆漆一片,并不见任何人的影子。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人。寒冷的夜晚使得他开始浑身颤抖,他不停将双手放在口边哈着气,跺着脚。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响动,那是有人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他猛然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缓缓向他移动,越来越近……
祁志成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凌知古带着十几个衙役,轻而易举地出了城,向北走来。在行进过程中,他尽量不让衙役发生声响,以免引起别人怀疑。来到城外,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空地。
众衙役见四下里黑漆漆一片,而且极其安静,只感觉到阴风阵阵,阴气森森,仿佛要浸入人的肌肤,人人不禁汗毛倒竖。不时还能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在夜里听来异常的诡异。
在这片空地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坟墓,凌知古从衙役手中接过火把,在墓碑上照了照,点头道:“是这里,开始吧!”
众衙役四散开来,从包中取出工具开始挖。十几把松明火把,在夜风中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将墓地照得如同白昼。
终于墓地被挖开了一个大深坑。十几个衙役手执火把,围成一圈,目光都盯着圈内。
现在,四个衙役从里面往外扔土,过了一会儿,又换了另外四个衙役接着挖。棺材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在火光下反射着清幽的寒光。火光也照在众衙役的脸上,显出异样的光彩,他们大口口地呼着白气。
终于棺材被搬到了平地上。凌知古缓缓走上前,默默地看了棺材一会儿,命令将棺材打开。四个衙役上前,一齐用力将棺材盖掀开,里面立刻散发出一阵恶臭。众衙役立即捂住了口鼻,向后退开,其中一个跃众而出。
凌知古道:“何掌柜,麻烦你了。”此人正是那个药材铺的何掌柜。
何掌柜点点头,缓缓走到棺材前,将身体探向棺材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