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诺尔小姐听到了门铃声,慢慢转醒后,一片寂静。她瞪着眼,床边的时钟指向午夜3点40分——好不容易入睡才不到10分钟。这时,“叮咚”再次清晰响起。诺尔小姐再确定一眼时间,同时,心悬了起来,在胸腔里“嘣嘣”地狂跳。
情景太熟悉了,她甚至可以预见到门外一定无人,只有空荡无人的门廊,在昏暗或惨白的日光灯下,等着主角恐惧无比却无法控制地开门出去查看。她开始后悔以前太热衷恐怖片了。
“叮咚”继续着。
诺尔小姐半抬起上身,攥紧被子,望向大门,按捺着。
漫长的“叮咚”终于静了下来。诺尔小姐保持着半起立姿势继续等待着。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十秒,确定门铃不再响起来以后,她重新躺下去。
她闭紧眼睛,悠长呼吸着,但心里“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她无法继续躺下去了,蹑手蹑脚起来,屏住呼吸走到大门前,透过猫眼望出去。她的心跳快得不能再快了。
没人!确实没人!她调整一下视线范围,突然,骇如木鸡。
过道的斜对面有个人!屋顶的灯光刚好笼罩在一个穿蓝色晚礼服的女人身上,她长发及肩,把脸遮住了一大半,靠墙而立,朝诺尔小姐门口这边看过来。
诺尔小姐粗重地、压抑地喘着大气,她弓着背转过身,像个醉汉般踉跄了一下,轻手轻脚回到床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裹住蜷缩成虾米的身体。
房间里的黑暗像胶结的沥青,沉重、窒闷。
随着时间的流逝,诺尔小姐抖动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她从被里钻出来,悄悄摸到手机,按下一早牢记但从没用过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诺尔小姐马上压着声音说:“是警察吗?我,我门外……现在有具尸体,一具女尸体!”
报完警后,诺尔小姐继续裹紧被子,面朝门口,睁着眼,等待着。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门外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门铃又“叮咚叮咚”响起。
诺尔小姐跳起来,像个经验老到的夜行者,快速又悄声地潜到门边,从猫眼向外一看,然后迅速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警察,一老一少,脸色都不是那么好。
诺尔小姐眼睛偷偷朝过道那边瞄了瞄。那女人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报警说看到女尸体吗?”她面前的老警察问。
她点点头,又朝那边瞄了瞄。
“就是那个?”警察指着倒地的女人问。
诺尔小姐的头捣葱地猛点。
老警察严肃地说:“你确定吗?如果确定见到的就是这个的话,那你弄错了。”他朝那边看看,“那只是一具高仿真充气人。”诺尔小姐疑惑地看着他,他转头示意年轻警察,“拿过来。”
年轻警察走过去,单手拎着充气人走回来。诺尔小姐忙向屋里闪了闪。
“不用害怕,这只是个高仿真娃娃。你看,”年轻警察用手掐掐假人的皮肤,“不过仿真度也真高,在昏暗灯光下还真可以假乱真呢。”他向老警察促狭一笑,眨眨眼。
老警察咳了咳,年轻警察马上恢复正经。
“可能有人恶作剧放在那里。”老警察对诺尔小姐说,“三更半夜乍一眼看到受惊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是怎样刚好发现的?”
“她按了我门铃,不停地按。”诺尔小姐畏缩地朝充气人看一眼。
两名警察一下子语塞了。
“她?”老警察用眼睛深思地研判着她,“我们收到报警说看到尸体。如果你认为她是尸体,又怎么会按门玲?你看到其他人了吗?”
“只有她一个。”
“而且我们来到时看见假人是站立的,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她是尸体?死人不会站着。”
“我认得她。那条蓝色裙子。”诺尔小姐的双眼一直飘向充气人。
老警察更加若有所思地盯牢她,“你以前见过她?”
她又捣葱般点头。
“半夜。浴缸。电视上。新闻有说。”她一连串短句像金鱼吐气泡似的吐出来,断得清清楚楚。
“但这确实——是一具充气人。”老警察加重语气强调着。
诺尔小姐定定看着他,轻声说:“她会变。可能怕被你们识穿,发现真相,所以一见到你们就马上变成充气人了。我——”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刚才看到的是真人,站在那边看着我。”说着打了个冷颤。
年轻警察轻轻戳戳老警察,打个眼色。老警察不多理会,继续问诺尔小姐:“你有仇人,或者不合的人吗?”
她的头犹疑地偏转几度,不确定要点头还是摇头,于是停在那里,缓缓地说:“不知道。”
“那除了这次,还有其他针对你的恶作剧吗?”
她思索了一会,回答说:“有一些看不见的人。”
两名警察又对视了一眼。
老警察嘴巴吧嗒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遭人恶意骚扰,可以找我们帮助,我们会帮你备案。请问你现在有这需要吗?我们可以马上回警察局录口供,明天也行。”
诺尔小姐困惑地看着他,表情茫然,说:“不,不用。”
老警察似乎大概确定事情真相了,他朝诺尔小姐半开门的屋里瞧了一眼,问:“你一个人住吗?”
诺尔小姐点头。
“找些朋友或亲人一起吧。”警察好心建议道,“或暂时离开这里。”
但诺尔小姐对他们一直都表现得茫然失魂,几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蓝衣充气人上了。
再简单安慰几句后,两位警察就带着充气人离开了现场。
诺尔小姐还没等警察走到楼梯间,就迅速缩回屋里,“砰”的关上门,锁上全部保险。
警察听到关门声,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看空空的过道。
“我打包票那女人这里有问题。”年轻警察用食指朝自己脑袋一戳,“你看她一直语无伦次,前后矛盾,莫名紧张惊慌。就算一开始真的认错这东西了,”他抖一抖手中的充气人,“但是弄清楚后应该平复才对呀,可她前后没两样。我告诉你,只有那里有问题的女人才会这样,我以前隔壁就有一个,这我不会看错。”他信心十足,言之凿凿。
老警察沉吟一下,说:“她精神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但半夜三更在她门口放个假人,也非常跷蹊。明天跟进一下,搞不好真有什么人为难她。”
年轻警察裂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警官,我说两个可能性最大:一是有个寂寞的老家伙爱找这类伴儿,今晚喝大了,把这个带出去散步,结果弄丢了,骚扰到无辜的旁人。你还记得那两个案吗?我觉得这事也八九不离十。另一个可能是,那女人终日疑神疑鬼,甚至亲自搞些事情出来,说服自己,也证明给别人看。我以前有个神经邻居就是这样做的。”
“下这些结论之前,我们也要先做做事。”老警察说,“查清楚后,你把报告写好,交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