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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有只蛤蟆想成仙

滦河里有只蛤蟆精,苦苦修行了五百年,就是成不了仙。郁闷啊!每年夏季发大水,它都尾随在鲤鱼后面,顺流而下,想去渤海跳龙门,一跃成仙。可每次都是小猪钻灶堂——闹一鼻子灰。把守龙门的那个千年老王八精,根本不让它靠近龙门。蛤蟆精气得肚子鼓鼓的,直跟老王八精干架。说:“想那些没胳膊没腿的鲤鱼们,一蹦不过三尺高,却可年年跳龙门。我蛤蟆精天生四条腿,一跃一两丈,你为何偏要把我拒之门外呀?”老王八精看它这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劲儿,便乜斜着一双绿豆眼挖苦到:“亏你还修行了五百年,咋这不上路呢。啥叫鲤鱼跳龙门?那就是只有鲤鱼才能跳。甭说你长四条腿,螃蟹还长八条腿呢,没用。跳龙门讲究的是出身,出身懂不?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关几条腿的事。”

每每受此打击,蛤蟆精便开始消沉下来。可一到来年夏天,看着鲤鱼们奔走相告的赶着去跳龙门,蛤蟆精梦想成仙的念头,就又死灰复燃。心一热乎,便不由自主的跟在人家鲤鱼屁股后头去了渤海。结果可想而知,又是无功而返。如此年复一年,蛤蟆精虽没能跳过龙门成仙,却慢慢的发现了一个秘密。这鲤鱼跳龙门,虽说门第森严,讲究论资排辈,但每隔一百年,就会有一个例外指标,专门照顾滦河里道行高深的另类跳跃龙门成仙。只是狼多肉少,要想得到这个指标,比登天还难呢。

俗话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只修行了五百年的蛤蟆精,为把那个指标弄到手,它便每天到镇上烧锅打一葫芦好酒,去和把守龙门的老王八精套近乎。你还别说,这老王八精还就好这一口,见着酒葫芦比爹都亲。不出半年,便跟蛤蟆精成了勾肩搭臂的铁哥们。一日,趁着老王八精喝到酒酣耳热之际,蛤蟆精试探着提出想要那个跳龙门的指标。不料惹来了老王八精的哄堂大笑。说:“蛤蟆老弟你真能异想天开,那指标一百年才有一个,直接由东海龙王掌管着,那是谁想要就能要到手的?”

一听这话,蛤蟆精热乎半年的心一下凉了。心说,得,看来这半年的烧锅酒,是给王八打卤白瞎了。可它又有点不死心,便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哀求到:“王八大哥,你道行高深,见多识广,又常年在这龙门前行走,肯定谐熟仙道之事。你就费心点拨点拨,拉兄弟一把。总不能眼瞅着小弟白搭了那苦苦修行了五百年的道行吧。”

老王八精见蛤蟆精可怜巴巴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就着酒劲,向它道出了成仙的秘诀。它说,这世间万物要想成仙,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得有仙根,天生得是成仙的料;二是靠常年累月,年深日久的潜心修炼;三是要有贵人相助。三条当中,缺哪条也成不了仙。

听此一说,蛤蟆精有些急不可耐的问:“求大哥快给小弟说说,我这老也成不了仙,究竟是缺哪一条呢?”

老王八精沉吟良久,面露难色的说:“老弟这一问可是难为我了。成仙之道,讲的是一个缘字,所谓缘到仙自成。此乃天机,本不该泄露。可你我兄弟一场,在此关键时刻,我若不助你一臂之力,又显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忒不够哥们义气了。好,今天大哥豁出去了,冒险给老弟查一把,看看这毛病究竟出在那里了。”

这话直让蛤蟆精感激涕零。老王八再三嘱咐说:“这可是犯天条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等蛤蟆精指天跄地的发过誓后,老王八精才压着嗓子小声告诉蛤蟆精,说它的盖子是通晓世事的神镜,可照出前五百年和后五百年的事情。它让蛤蟆精跳到它的盖子上,就见一道闪电划过,出现了四个大字:恩怨未了。

老王八精告诉蛤蟆精,这四个字就是它不能成仙的缘由。说它在修行当中,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贵人,一个是小人。贵人总是在设法助它修行得道,可那个小人却一直阻碍着它的得道成仙。它必须设法找到这两个人,了却恩怨后,即可来龙门一跃成仙。

受老王八精指点迷津后,蛤蟆精急匆匆的回到滦河岸边,寻找贵人和小人。可这人海茫茫,要寻找两个人,形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关键是这世上之人,鱼龙混杂又善恶难辩。面上都是慈眉善目的菩萨相,可心里装的是火盆还是刀子,谁也弄不清。要不咋说人心隔肚皮呢。别看蛤蟆精有着五百年的道行,可愣是分辨不出谁是好心助它得道的贵人,哪又是存心阻碍它成仙的小人。真是人心难测呀。

恰在蛤蟆精苦思冥想,一筹莫展的时候,就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气袭来。回头一看,不由“妈呀”一声,差点把魂吓掉了。原来是一个贼眉鼠眼的扎蛤蟆人,正举着一把冒着寒光的扎蛤蟆枪向它刺来。蛤蟆精凭着多年练就的功夫,一跃躲过了这一枪。可就在它惊魂未定之时,第二枪又跟着刺了过来。它本能的再次跳跃逃脱,可扎蛤蟆人却步步紧逼,穷追不舍。蛤蟆精只好使出浑身解数,闪转腾挪,扎蛤蟆人一路赶来仍不依不饶。危机关头,恰好碰上了一个放牛郎喝住扎蛤蟆人,这才使蛤蟆精得以逃脱。受此一惊,到令蛤蟆精恍然大悟。心说,巧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才遇到的这两个,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先说那贼眉鼠眼的扎蛤蟆人,天生一副小人相。身背一个荆编篓,手拿一把扎蛤蟆枪,终日顺着滦河沿踅摸。心狠手辣,扎蛤蟆一扎一个准,一天能扎半荆篓,可谓是蛤蟆家族的天敌克星。蛤蟆精虽说道行不浅,可一见那把扎蛤蟆枪,就觉着胆颤心寒。也曾多次被扎蛤蟆人追的抱头鼠窜,甚至有几次还险些丧命扎蛤蟆枪下。而每次都是遇到这个放牛郎解围,令它死里逃生。一个扎蛤蟆人,一个放牛郎,谁是贵人,哪是小人,蛤蟆精已是心知肚明。接下来就看它怎样了却这笔恩怨帐了。

转眼之间,又到了夏天。赶上滦河发大水,上游遭了水灾。有一个财主家的财宝箱,顺洪水冲了下来,淤在了河边的滋泥里。扎蛤蟆人正在河边扎蛤蟆,扎着扎着,“当啷”一下扎到了滋泥里的财宝箱。见此情景,一旁的蛤蟆精忙溜现身,蹦跳着引开了扎蛤蟆人。诓走了扎蛤蟆人,蛤蟆精又转回来,暗中驱使着一头牛直奔过去,用犄角一下从滋泥里挑出了财宝箱。后来扎蛤蟆人听说,放牛郎在滦河边上意外得到一箱财宝,差点没把他气死。心说他咋就没这个外财命呢,都说横财不发命穷人,莫非自己是一个天生的穷命鬼不成?其实他哪知道,这箱财宝本来该是他的,只因被蛤蟆精做了手脚,才到了放牛郎的手里。

蛤蟆精了却了人间恩怨,兴致勃勃的奔赴渤海去跳龙门。一到那里,老王八精就把它拉到一旁,悄悄的问到:“蛤蟆老弟,你找到助你成仙的贵人了?”蛤蟆精说:“找到了。”老王八精又问:“不会搞错吧?”蛤蟆精笑了笑说:“错不了。就算老弟愚笨,可也毕竟修行了五百年,虽不能炼出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可贵人小人还是能分辨清的。”

见蛤蟆精信心十足,老王八精才松了一口气。说:“蛤蟆老弟别怪大哥我罗嗦,因为这个问题非同小可。一旦搞错,不但难以跳过龙门成仙,就连老弟苦苦修炼的五百年道行也要消失殆尽,到时候连个精怪都当不成了。”

经这么一说,蛤蟆精还真有点忐忑不安了。为慎重起见,以确保万无一失,它便央求王八精给它查一下。王八精说:“我早给你提前查好了,你的贵人就是滦河边上的那个扎蛤蟆人,你没搞错吧?”

听了这话,蛤蟆精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老王八精见状猛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问:“咋啦老弟?不会是把贵人给搞错了吧?”事到这分上,蛤蟆精早就懵了,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王八精看看快到关龙门的时辰了,也顾不上细问,便连忙催到:“只要不把贵人搞错就行。老弟赶快去跳龙门吧,要不错过了时辰,还得等一百年。”谁知蛤蟆精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竟然不会走路了。老王八精看到蛤蟆精这个样子,不由感到好笑。心说,跳龙门,跳龙门,老盼着跳龙门。真到跳龙门了,连路都不会走了,这可咋好?情急之下,老王八精拎起蛤蟆精的后腿,一下给扔了过去。蛤蟆精就觉精神一振,伴着一缕祥云,登临了仙界,成了瑞气罩身的蛤蟆大仙。

蛤蟆大仙虽已位列仙班,可因装着贵人那码事,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惟恐有朝一日被查出来,那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呀。一日,蛤蟆大仙得空来到龙门外,见了老王八精,便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说:“我到今天也没弄明白,扎蛤蟆人,天生的就是我们青蛙家族克星,在我修行当中,他几次置我于死地,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咋会是我的贵人呢?”

老王八精见问,不无卖弄的说:“世间万物都离不开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法则。虽说扎蛤蟆人是蛤蟆家族的天敌克星,可正是有了这个天敌克星相威胁,才使蛤蟆家族跳跃的天性没退化,增强了生存能力。尤其是对你的修行得道,扎蛤蟆人更是功不可没。他几次把你逼向绝境,其实是逼你修行更上一层楼,加深道行。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道行靠修炼,可也是被逼出来的。所以说,扎蛤蟆人是助你修行得道的贵人。与之相对的是那个放牛郎,别看每当你遇险时,都是他为你解围,令你脱险。正因为这样,才减缓了你的危机感,阻碍了你得道成仙的进程。”

经过这通分析,蛤蟆大仙终于茅塞顿开。可它却一拍大腿,连连打起了咳声。说“王八大哥,小弟我有眼无珠呀,枉费修行五百年,竟错把贵人当小人,恩将仇报。愧对扎蛤蟆人啊。”

这时,老王八精才彻底弄清,原来蛤蟆精还真是把贵人给搞错了。难怪跳龙门时,它浑身发抖不会走路了——想到这里,老王八精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都说王八不出汗,是汗憋。可这下老王八精再也憋不住了,连尿都跟着流出来了。为啥?当时不是它拎着蛤蟆腿把蛤蟆精给扔过龙门的吗。蛤蟆精把贵人搞错的事要是东窗事发,它老王八精还能脱得了干系?可老王八精又转念一想,不对呀,过了龙门,得经过三查六兑才可入册成仙呢。真要是蛤蟆精搞错了贵人,当时就得给踢回来,还能让它登临仙界,位列仙班?再说,每年跳龙门时,龙王还要请千里眼和顺风耳前来把关助阵,不可能有谁能蒙蔽过关呀。这究竟是咋回事呢?老王八精纵有千年道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蛤蟆老弟不会是开玩笑吓唬我吧?”蛤蟆大仙一下跪倒在地,赌天发誓到:“妈呀,你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大哥开这种玩笑呀。小弟确实眼拙,错把扎蛤蟆人当作了小人。要不然,我咋会在他扎蛤蟆扎到那个淤在滋泥里的财宝箱时,使出手段骗走他,把那箱财宝拱手送给放牛郎呢。”

一提到那个财宝箱,老王八精猛的一拍大腿说:“明白了,你是糊涂人办了件明白事。多亏你做手脚没让扎蛤蟆人得到那笔外财,才使他躲过了一场劫难。也许你的本意是要报怨,结果呢,却阴差阳错的报了恩。这就是存于冥冥之中,神鬼莫测的定数。”

老王八精明白了,蛤蟆大仙却糊涂了。说:“谚语讲,人不得外财不发,马不吃夜草不肥。这一箱子意外之财,能碍着劫难啥事呀?”老王八精说:“你到我的盖子上看看就啥都明白了。”

蛤蟆大仙将信将疑的蹦上去,从王八盖子里看到:那个放牛郎自打得到那箱财宝后,盖房置地,娶妻生子,一下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可好景不长,因放牛郎在外风花雪月,老婆跟他终日争吵,弄的家里鸡犬不宁。最后闹的老婆跳了滦河。老婆死后,放牛郎抑郁成疾,抽上了大烟。几年下来就把家产抽了个净眼毛光。终因熬不过大烟瘾的折磨,喝了半坛卤水了却了残生,享年二十八岁。撇下不满十岁的儿子,到邻村的地主家当了放牛娃。

放牛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结局,直让蛤蟆大仙感到隐隐做痛。老王八精说:“明白了吧,蛤蟆老弟。有时,财富可以给人带来劫难;而把你逼上绝境,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也许就是你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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