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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莫名的压抑(1)

凌梦旋陪朱倩倩到看守所看望刘俊驰。

一天不见,刘俊驰憔悴了很多,他红着眼睛告诉朱倩倩,在看守所的这一夜,他想起了很多中学时期的事情。

那些青涩的、轻狂的、冲动的、荒唐的、鲁莽的、怨恨的、让人无地自容的各种事情,皆是仰仗年青,皆是因为无知。

初中的时候,刘俊驰喜欢上了一个叫肖雨寒的女孩子,她的长相清纯、可爱,一双水灵灵的漂亮大眼睛盛着满世界的天真。肖雨寒出身于小康之家,因此她不像凌梦旋那样饱受贫穷的困扰,也不像朱倩倩那样每天穿着国际名牌在校园里招摇。

那是青春年少的刘俊驰第一次春心萌动,初恋的感觉既甜蜜又青涩。他常常在做课间操的时候偷看肖雨寒,结果却乱了自己的动作;常常在饭后午休的时间站在路口,等着看肖雨寒从食堂出来向女生寝室走去;为了能在放晚学的路上和骑自行车的肖雨寒说上话,他拒绝了家里宝马车的接送;他每天一封情书,写出了对肖雨寒连绵不断的思念和爱慕。

刘俊驰不但家世好,人又长得很帅气,因此在H中初中部很有人气。除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校花朱倩倩以外,大部分女生都很喜欢刘俊驰。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男孩的强烈攻势,矜持清高如肖雨寒这样的女孩咬牙硬撑了两年之后也败下阵来,做了刘俊驰的女朋友。

肖雨寒这样的女孩子,一旦脱下了矜持的外衣,就是一个小鸟依人的温顺女友。

在他们相爱的这一年多里,他们两个人利用星期天的时间手牵手逛遍了H 市每一个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即使现在刘俊驰爱上了朱倩倩,他仍然认为和肖雨寒相恋的那一段时光是他整个青春时代最灿烂的一段日子。然而,好景不长,上了高中以后,肖雨寒突然提出分手,刘俊驰坚决不同意,后来肖雨寒为了躲避刘俊驰就转学离开了。

那一段时间,刘俊驰经常逃学,整天和酒吧里的吧女厮混在一起酗酒。刘俊驰越是表现得痛苦不堪,肖雨寒就越是讨厌他,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非常非常冷淡。刘俊驰经常喝得烂醉,跑到肖雨寒的新学校去闹事,导致肖雨寒不得不休学半个学期到外地去躲避刘俊驰的纠缠。

新学期开学,肖雨寒再次回到学校上课,她对刘俊驰仍然不理不睬。有一天,刘俊驰在肖雨寒学校的后门看到她和一个男生接吻,他终于明白,肖雨寒为什么变心了。

愤怒无比的刘俊驰带着从学校化学实验室偷来的一瓶硫酸去找肖雨寒。在肖家,肖雨寒冷笑着同刘俊驰摊牌,她爱上了别的男生,请他不要再来纠缠她。那一刻,刘俊驰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看着肖雨寒那张美丽的脸庞,心里在想,这样的一张脸,不应该留在世上祸害男人,应该被埋进土里,发臭,发黑,烂成腐肉,被蛆虫吞噬,于是,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硫酸全部泼到了肖雨寒的脸上。

泼硫酸的时候,他流着泪说:“肖雨寒,谁让你不好好和我在一起?”

后来,虽然刘俊驰的父母凭自己的手腕让肖雨寒的父母缄口不言,成功地封锁了这件事情,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刘俊驰的内心都聚满了恐惧。

现在,刘俊驰来到了早在五年前他本就该来的地方,心里反而宁静了许多。是他伤害了肖雨寒,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朱倩倩泣不成声,她问:“俊驰,你认为你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你想过我没有,我怎么办?我们不是打算毕业就结婚的吗?我以后该怎么办?”

刘俊驰垂下头,不敢看朱倩倩的眼睛,他沉声说:“倩倩,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朱倩倩悲痛欲绝,她凄凉的哭泣声在看守所里回荡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为什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对我好?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如果这个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没有参与过这个过程。”

刘俊驰对她说的始终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凌梦旋至始至终都说不出一句话,探视结束之前,刘俊驰拜托她照顾朱倩倩,她流着泪点了点头。

朱倩倩并没有放弃刘俊驰,她再一次向所有人展示了她对爱情近乎疯狂的偏执。

接下来的几天,朱倩倩扛着她爸爸的名号和刘爸爸一起拜访了所有的关系人物。虽然刘俊驰最终将免不了牢狱之灾,但是他们想将这个灾难尽量降到最低程度。

刘俊驰不想耽误朱倩倩的青春年华,他铁了心要和朱倩倩分手,所以在取保候审期间,他一直躲着朱倩倩,不愿意见她。

知道刘俊驰取保候审回家了,很多老朋友纷纷来探望他,他唯独把朱倩倩一个人多次拒之门外。

这天下午,朱倩倩没有课,她想去看刘俊驰,却又怕向前几次那样吃闭门羹,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凌梦旋。

凌梦旋请同班同学替她签到,她逃课出来陪朱倩倩去看刘俊驰。

进了刘家金碧辉煌的别墅,佣人告诉她们,刘俊驰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刘俊驰一个人在房间里。朱倩倩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她让凌梦旋先上楼去敲刘俊驰的房门,自己跟在后面,躲在楼梯口,暂时没有露面。

“刘俊驰,开门,是我,凌梦旋。”凌梦旋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叫。

刘俊驰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开门,他头发蓬松,双眼猩红。

凌梦旋被吓了一跳,她问:“刘俊驰,你几夜没有睡觉了?”

刘俊驰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地说:“我要在这几天把我的毕业论文先赶出来交给老师,毕竟我很辛苦地上了四年大学。在机械和工商管理这两门专业上花了很大的功夫,即使拿不到这两个专业的学位证书,我也要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刘俊驰的一席话让凌梦旋很伤感,更让躲在楼梯口的朱倩倩掉下了眼泪,朱倩倩忍不住哭出了声。

听到了楼梯口传来的抽泣声,刘俊驰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凌梦旋,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凌梦旋被刘俊驰推倒在地。

朱倩倩从楼梯口跑了过来,她绝望地看着刘俊驰狠心地把门关上,在房门的最后一丝缝隙闭合前,他低垂着眼眸,吝啬地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朱倩倩拼命捶着门,大声哭喊着:“刘俊驰,你让我进去,你打开门看看我。”

凌梦旋从地上爬起来,她帮着朱倩倩一起猛敲着刘俊驰的房门,然而刘俊驰就像是铁了心一样,房门一直都紧闭,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朱倩倩的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她最后坐到地上一直哭:“刘俊驰,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要来感动我?”

刘俊驰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哭泣声,他心如刀绞。

假如,爱情可以重新安排,誓言可以修改,那么刘俊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朱倩倩从他的生活中一笔抹去。

这是他爱她的最好方式,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为他悲伤。

在爱情没开始以前 ,刘俊驰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爱上朱倩倩这样一个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原来,人总是在毫不设防的时候,爱上一个让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人。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爱情的甜蜜,上帝就心怀歹毒地将一切搞得支离破碎,而刘俊驰不得不面对自己在五年前种下的祸根。

刘俊驰的父母一进家门,就听到朱倩倩的哭声,刘妈妈上楼之后先帮朱倩倩叫门,可是刘俊驰就是一直都不开门,她无奈之下只好劝说朱倩倩回学校。

凌梦旋和朱倩倩离开了。

刘俊驰的父母坐在客厅里愁眉不展,互相指责对方当年不够关心儿子才会酿成这样的弥天大祸。

刘俊驰静静地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勇气打开房门。他一直站着,站得脚都发麻了,过了好久,外面终于没有一丝动静了,他一咬牙打开自己的房门。

走廊里一片寂静,刘俊驰的心里一阵空荡荡的轻松和疼痛。

朱倩倩确实是走了。

楼下传来轻微的吵闹声,刘俊驰的心里一阵愧疚,为了他,爸爸妈妈最近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像苍老了十几岁。

刘俊驰爸爸和妈妈的争执声越来越大,不断传入刘俊驰的耳中。

刘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哭了:“你再想想办法呀,难道俊驰真的要坐牢吗?”

刘爸爸的声音听上去苍老而疲惫:“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刘妈妈抱怨地说:“都怪你,你当年不是已经完全处理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隐患的吗?为什么肖远航又反悔报警了?”

刘爸爸似乎有了怒气:“你总是怪我。可是你自己捂住心口想一想,当年到底是谁把儿子逼到这一步的?若不是你为人太势利,我们的儿子和那个叫肖雨寒的女孩子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悲惨的地步?你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呀!肖家虽然比不上我们刘家,可好歹也是个小康之家,肖雨寒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就算孩子们早恋不对,你也无需用那么强硬的手段来逼迫肖雨寒离开俊驰吧!肖雨寒对俊驰一往情深,不肯答应你和他分手,你就动用关系,让她的父亲破产,逼得她最后不得不听从你的摆布,自己提出和俊驰分手。你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逼迫到这样的地步,你何其残忍?因为是早恋,肖雨寒不敢对家长说出实情,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份压力。俊驰一直对肖雨寒念念不忘,死缠烂打,最后事情演变成了一个惨剧。你不但把肖雨寒逼上了绝路,你也同样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绝路。去坐牢的不应该是俊驰,因为他也是受害者,应该是你这个始作俑者去坐牢。”

刘爸爸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刘俊驰的天灵盖上。

原来,人生中有些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要等很久以后才会被漫不经心的揭晓,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他刘俊驰荒诞的青春故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细枝蔓节,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雷霆万钧。

原来肖雨寒是被他妈妈逼着和他分手的,而他却把一瓶硫酸泼到了肖雨寒的脸上。

年少不要做错事,因为代价偿还不起。

刘俊驰神情木然走下楼,从他的爸爸妈妈身边经过,他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刘妈妈紧张地问:“俊驰,你去哪里?”

刘俊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回看守所,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心安。”

刘妈妈扑了上来,拉住刘俊驰的手臂,哭着哀求:“俊驰,你不要这样,妈妈求你了。爸爸妈妈会想办法,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刘俊驰冷冷地推开他妈妈,神色决绝地说:“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地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我拜托你,不要再干预我的人生了,好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种好不是我想要的,虽然是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可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主宰我的一切。”

刘妈妈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和刘爸爸悲痛的叹息声丝毫没有软化刘俊驰的心,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豪华的别墅。

一阵惊雷劈下,大雨滂沱,闪电交加,老天似乎也在哀嚎。

刘俊驰一个人漫步在冰冷的城市街头,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轰隆隆的雷鸣声中,有一个女孩在大叫:“刘俊驰,刘俊驰……”

而他却全然不知。

凌梦旋坐在公交车上,她看到神情木然的刘俊驰一个人顶着倾盆大雨,茫然地,一步一步地,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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